谢溅雪与李寒宵正坐在篝火前烤鱼。
李寒宵平静地转动手上的树枝,极淡的眸子被这火光一照, 却也显得温暖了不少, 薄唇秀眉,挺直的鼻梁,分外俊美好看。
谢溅雪看到她来, 便笑了,将手里的烤鱼递给她:“桃子,给你。”
桃桃有些受宠若惊:“多谢。”
埋头咬了一口,抬起眼笑道:“好吃。”
的确好吃,这烤鱼鱼皮烤得又焦又脆,外焦里嫩,此时还滋滋地淌着油光。
宁桃惊讶地问:“这怎么都不腥呢?”
谢溅雪眨眨眼,笑道:“这是由我特殊处理过的,当然不腥了。”
桃桃讶然:“是术法?”
谢溅雪:“一个能祛除味道的清洁小术法罢了。”
常清静垂着眼,默不吭声地收回了原本已经递出去的烤鱼,自己咬了一口。
桃桃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谢溅雪说话。
等到这些鱼都吃完了,三人这才和衣而卧,准备休息。
拨弄了两下面前的篝火,谢溅雪莞尔道:“明日就到凤陵了,到时候我再请桃桃你吃些好吃的。”
桃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谢道友,那我就先在这儿谢过你了。”
凤陵。
这个地方对于常清静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一直到入夜,常清净都并未入睡。
他坐在篝火微红的火光下,眼睫低垂,看着不远处的已然睡熟的宁桃。
此时春夜已经渐渐地暖和了起来,少女靠着篝火而睡,身上还披着谢溅雪的衣服,脸色被热得微微泛着潮红,眼睫搭在眼皮上,投下了一片淡色的阴影。
在凤陵,他做了很多错事,也辜负了她。
常清静动了动手,他的手好像在此刻缓缓地摸上了少女温暖的发顶,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他的指尖在脖颈顿了顿,又一路往下,抚摸着她的脊椎骨,一节又一节。
常清静闭上眼,在心中缓缓勾勒她肌肤的触感。
是温暖的又温软的。
暖和得他掌心一阵又一阵的摩挲,舍不得放开。
可最终,他也不过只是收紧了指尖,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她。
越靠近凤陵,他好像越没了底气去面对她。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自私地贪恋这温暖,洞庭城里的尸身也在告诉他,这事与凤陵脱不了干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知道宁桃是十分念旧,重感情的人,倘若他陨落,即便再恨他,她定会伤心。
最理智的做法,是与她保持个恰当的距离。正如李寒宵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一样,他也会在某一日突然离去,再也不复相见。
据谢溅雪说,这位为他购置洞庭宅邸的管事姓钱,凤陵仙家的人都尊称一句钱姑姑。
“钱姑姑?”桃桃惊讶地打断了谢溅雪的话,没忍住插了一嘴,“那这是位女修?”
“是。”谢溅雪顿了顿道,“桃桃,你其实是见过她的。”
桃桃大脑飞速运转,猛然抬起头:“我想起来了。”
宁桃皱着眉一点一点慢慢回忆:“是之前我们刚到凤陵的时候,那个接待我们的女管事嫂嫂?”
“便是她。”
可是,想到当初那位管事嫂嫂笑眯眯又很温和的模样,宁桃实在没有办法把她与那些命案联系到一块儿去。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吧。”谢溅雪叹息。
钱管事就居住在距离凤陵仙家府邸不远处的巷子里。
三人在一处民宅前停下了脚步,由谢溅雪上前敲门。
“请问,钱姑姑可在?”
笃笃笃敲了好一阵子,这才有人开了门。
来人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容惨白,眼眶微红,像是大哭了一场。
门一开,看到谢溅雪,少女扶着门失声叫道:“谢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宁桃与常清静看到这一光景,俱都一愣。
谢溅雪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向来柔和的目光微含严肃,“青萝,这是怎么回事?你哭过了?”
被唤作青萝的少女,听闻谢溅雪这话,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呜呜小少爷,我……”
“钱姑姑呢?钱姑姑在吗?”
少女呜咽着拼命摇着头,哭得愈加激烈了起来。
谢溅雪似有所觉地追问道:“钱姑姑呢!”
“我娘……我娘……”青萝终于绷不住了,“我娘今早被人发现在屋里自尽了。”
自尽!
宁桃浑身一震,与常清静面色俱都一变。
他们刚追查到这儿来,钱管事就自尽了,这到底是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
谢溅雪面色倏然大变,宁桃眼前一花,他已掠出去三丈远,直奔灵堂。
站在灵堂前,桃桃没有上前,茫然地看着那位叫青萝的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这钱家人来来往往,容色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