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来,瑛子你就当没看见就是了。”
王桂林这人,王家庵里都知道。
“驼子”是他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这人老婆死得早,有个儿子,家里穷,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儿子给拉扯大了。
王桂林算不上什么好人,脾气暴躁,对他这儿子顶多就是管口吃的,不至于饿着,有时候来了火,就拿酒瓶子丢过去。
后来,他儿子王硕长大了要娶媳妇儿,王桂林一言不发掏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在码头卸货时存的那几两银子递给了他。
新媳妇儿是个要强的,一进门就开始挑三拣四。
王桂林上了年纪人老了,反倒是沉默了不少。眼见着媳妇和老子处不好,王硕干脆另找了个地,搭了个小茅屋,让王桂林住了进去。
一开始一日三餐还是管的,后来就不怎么管了,有一顿没一顿的。看样子是打算让王桂林自己老死。
王桂林生命力倒很顽强,夏天拣别人漏下的稻子,大冬天拎着个菜刀去人田里偷挖大白菜。
正好让王月瑛撞了个正着。
王月瑛“哦”了一声,默默扒了一口饭不说话了。
王月瑛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王桂林有什么牵扯。
开了春,韩招娣忙农活儿,王月瑛自己一个挽着裤腰在自家菜地里“翻垄子”,王大鹏从她面前经过,又停下脚步,折回来。
“哟瑛子啊。”王大鹏招招手,叫她过来,手伸入了她衣服里,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长大了不少。”
“想不想吃糖,喏,这钱给你买糖去。”
男人的手就像是冰冷的蛇,在衣服里游走,王月瑛狠狠抖了一下,攥紧了那几个铜板,没敢吭声,任由王大鹏把自己摁倒在了田埂下面儿。
王大鹏胡乱亲她,解开了她的裙子。
王月瑛闭着眼,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王桂林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声恍若惊雷般的怒吼声在头顶上响起。
这道嗓音犹如春天的滚滚闷雷,王月瑛浑身一个哆嗦,刹那间,就像是被这道春雷给劈醒了。
“操你妈的,你干什么?!!”
王月瑛睁开了眼,王桂林那张橘皮老脸倒映在眼里,他暴怒地像个狮子,扛着锄头跳起来,明晃晃的阳光倒映在锄头上。
太阳在锄头后面,被锄头劈开了,劈花了,劈成了两半,像个破裂的蛋黄。
金色的光晕落在王桂林身上,像是牢不可摧的盔甲。
那金色的阳光几乎晃花了王月瑛的眼,王月瑛像条鱼一样昂起了头,张了张嘴,迎接着她此生见到的最温暖的光。王大鹏心虚,又没穿裤子,只能慌忙从小姑娘身上爬起来,提着裤腰带和王桂林对骂。
王桂林勃然变色,更怒:“你还敢骂?!小瘪犊子,没良心的玩意儿!信不信老子一锄头敲断你这烂吊。”
老头儿高高地举着锄头,踉踉跄跄地往前扑,摆明着是要敲死他的架势,王大鹏不甘心地骂了几句,眼角余光在锄头上瞥了两圈,咬牙转身跑了。
王桂林这才转过身来,将锄头往地上一杵,眉头夹得紧紧的,沉默地看向王月瑛。
老头儿沉默了半秒,立刻又破口大骂了起来,一会儿骂她,一会儿骂王大鹏。
他眼尖,瞥见王月瑛手里的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劈头盖脸地从王月瑛手里把钱夺了过来,把这几枚铜钱丢到了臭水沟里。
王月瑛刚动了一下,王桂林敏锐地立刻倒竖起了眉毛,怒目:“呸,这脏钱烂钱,你还好意思拿着?!”
王月瑛被王桂林扯回了家里。
这是王月瑛第一次来到王桂林的家里。
一间茅屋,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张桌子上铺着个满是乌黑油渍的桌布,桌子还摆着几个吃剩下的碗,其他杂物乱七八糟地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有他平常捡垃圾的时候拾到的几张纸。
这些纸都是镇子里那唯一一间私塾里面儿的,照理说这纸都要被放入惜字塔里烧干净。
但不知道为什么张老头把它捡了回来,耐心而珍重地一张张地抚平了皱褶,用个碗压着,就放在了柜子里。
王桂林让她坐下,自己啪嗒嗒地抽着旱烟,一双小眼瞅着她,沉默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磕了一下烟枪,恶狠狠地说,下次他们几个再来,就来找他,他拿锄头敲(kao)死他们几个小兔崽子。
王月瑛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他们都说我是婊子,是出来卖的,他们会给我钱。”
王桂林明显怒极了,破口大骂,骂得很脏,嗓音粗粝,什么腌臜词都往外飞,“放屁,你个女娃子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