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渴一愣,冷不丁朝后退了半步,退到了裴行端的怀里。
老板娘浓妆艳抹,呼出一口细腻雪白的烟圈,她突然就从躺椅上起来了,双臂交叠攀在柜台。
眉宇间是戏谑,亦或是同情惋惜,她上下打量了面前看上去还相当稚嫩的姑娘两眼。
“小姑娘,想不开啊?”一把迷人的烟嗓,呛得人移不开视线。
过了一会,桑渴恍然间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忽然就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想得开的。”
女人挑眉,看着桑渴,跟着笑笑,深吸一口烟,不置可否。
还他娘的看着像是个雏。
怎么就招惹上了身后的疯子?
裴行端往纸页上横七竖八写了两个诨名,看见桑渴在跟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对话,他皱眉,强制拽走她,将她从身后抱着,推着朝前走。
桑渴还在不断回头看那个女人。
女人也在看她,伏在前台,右手举着烟,笑得好不妩媚婉转。
桑渴扭头看一次,头就被裴行端摆回来一次,直到走到拐角,上了楼,再也看不见了,桑渴才放弃。
房号是301。
门一下子就开了,里面只有一张床,房间凌乱,小小的,逼仄又压抑,还有腐烂的烟味。
地面乱七八糟摆放的几十个啤酒瓶,还有吃剩的盒饭,没有清理掉的垃圾,老旧电视机正播放着灰白色的录像,信号不甚好,画面跳动露出呲啦带条纹的华彩。
桑渴一瞬间觉得脏,有些厌恶反胃,她手抵着门框,不想进去。
但是裴行端却强行将她拉进来,她一个踉跄,进来了。
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桑渴侧过头,看着裴行端隐约冒着胡茬的下巴,轻声问:“我可以回家吗?”
裴行端下颚绷了数秒,看向她,痞笑着:“当然。”
“不可以。”
桑渴听见答案后,沉默着收回视线,用力擦了擦自己刚才摸了门框的手,再看向他,细声喃喃商量道:“那你把电话还给我吧。”
不然的话。
“端端会着急的。”她说。
眼神清澈又真诚。
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裴行端刚将她压坐在床上,听见后一愣。
桑渴表情淡淡的,目光中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恨意。
裴行端就蹲在她身前,压住她的肩膀,看着看着,他突然就低下头,吃吃的笑了。
“桑渴。”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会着急。”
说完他抹了一把脸,想摸根烟出来。
烟摸了一半,他弯曲的膝盖不小心抵到地面喝光的酒瓶,酒瓶滚远了,在木板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最后‘叮’地一声撞到别的酒瓶,停下。
窗户开了一小道缝隙,帘布晃动了几下,周遭再度恢复寂静。
桑渴眼睁睁看着酒瓶撞到障碍物停下,她听见后诧异极了,不住地摇头,反驳:“可你不——”
可你分明不是端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就被按倒在床上。
手腕被撇到,闷痛。
她疼地叫了出来。
床头的灯,暗橙色的,像是被妈妈肚子里的羊水包拢着,桑渴失神地看着。
“你再提他,你再提!”裴行端整个手腕的青筋都暴起,牙齿打着颤,眼底猩红。
“我他妈弄死他你信不信!”
桑渴手腕一直被扭曲怪异的角度撇着,身上还被一个成年男人整个人压着,疼痛的时间一长她竟也不觉得疼了,转而变成彻底麻掉,像是断了。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波澜,甚至有些怜悯,过了一会她说:“唔,可以不弄死他吗?”
“他好可怜的。”
你一脚下去,它就死了。
不料裴行端却阴森森地反问:“可怜?”
他眉骨上的疤在床头葳蕤灯盏的铺排下,像是会跃动的鬼影。
“是啊,可怜。”桑渴被他压着,挣扎了两下,挣扎不掉,最后她放弃了。
“他能有我可怜?”裴行端低吼着,叫嚣,眼神透着凌厉,还有绝望。
“嗯。”桑渴沉默着抿唇,过了一会忽然就说:“那你也去死,好不好?”
“求你。”眼神陌生,冷淡至极。
求你。
求你去死。
裴行端看着她,忽然之间,一下子,他的心慌了。
“桑渴?”他急得失声唤了她的名。
为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裴行端一下子就从她身上爬起来,满脸的无措,像是面对一只离群扎人的小刺猬。
哭,闹,就算是骂我打我,我都认,就是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桑渴?”不过一个名字,他竟念得颠三倒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