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少有过这般抗拒执拗的语气。
男孩子一哂,觉得有趣:
“?”
“它迟早是条死狗。”
桑渴突然就站着不动了,目光慢慢慢慢,一点点染上惶恐。
仿佛他这句话说完,下一秒那条狗真就会死一样。
裴行端望见她宛若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活像块木头,嘴角的弧度愈加放肆。
首先很好奇为什么会有她这么白痴的物种,但又莫名觉得她这个反应很有趣。
紧接着他伸出手,透过指缝看见桑渴一张巴掌大的脸,呆呆的眉眼。
整个人纤瘦见骨。
一点儿都不漂亮,身上经常还带着伤。
哪里像个小姑娘。
分明就是个野丫头。
桑渴怀里抱着他那只巨大的书包,她像是早已熟悉了裴行端这些肢体动作,轻松就能读懂他的念头。
虽然心里还漾着点惧色,情不自禁幻想出端端老死的情形,但她仍乖巧地一点一点挪到裴行端跟前去。
每次只有他站立不动,主动停下来等她的时候,她才能追上他。
裴行端居高临下,笑着摸了摸桑渴的后耳根。
她耳根处滑嫩嫩的,浑身上下似乎就只有这块地方有点肉,摸起来还算手感好。
桑渴先是觉得痒,后来乖乖任他触碰。
像是摸小狗一样。
男孩子的嗓音透过灿金色的日光针芒,杜鹃花香。
他在笑又好像没在笑,
“桑渴。”
“我怎么觉得。”
“你在,咒我呢啊?”
这几年升温快,杜鹃花的长势并不好,才二十来度就休眠枯败了大半。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刚入夏的风,吹的是少女身上清清爽爽的沐浴乳/香。
桑渴的手指还根根分明地揪在裴行端洁白的衬衣衣摆上。她的眼睛像是钉在了许慧的身上,怔怔的,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
许慧踩着小碎步,靠得愈近那股沐浴乳的香气就愈浓。
“裴行端,这么巧。”她笑着打招呼。
嗓音细细柔柔的,熟稔又动听,仿佛能柔皱一池春水。
桑渴察觉到裴行端吸烟的动作蓦地停了,懒懒抬起头。
他似乎心情还算不错,看了许慧一眼,接着直起腰,主动凑近桑渴的耳朵,“桑渴。”
“松开我。”
他要她松开拽着的衣摆。
见桑渴不动,像个小傻子似的,他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松,开,我。”
“桑渴。”
放在以往,他好像从未这么耐心温柔过。
警告她多次不准再叫他端端,桑渴听过一段时间的话,后来还是无意识地叫,最后被他凶得狠了,干脆什么都不叫了。
什么,都不叫。
这一天下来,她算是触了数次逆鳞,但是他这回破天荒的居然并没有生气。
桑渴不愿意深究他今天的反常,更不愿意将这股反常跟不远处的女孩挂上钩。
她不依,仍抱有一点天真执拗的幻想,五指的力道加大。
红着眼,软着声:
“端端。”
“我耳朵疼。”
她没说假话,她觉得自己快聋了。
下一秒——
她的手直接被无情的挣脱开。
“?”
“桑渴。”
“你在玩什么把戏。”
裴行端明显已经没什么耐心,刚才脸上的浅淡怡容也悉数褪去了,越过她直接看向许慧,有点不耐烦,将烟在身后的石墩上掐了,“有事?”
裴行端如果是头狼,这会指定已经炸毛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许慧有点懵。
明明刚才在教室门口,还有不久前,他还不是这样,脸一下子就变了,太快也没个征兆。
这又让许慧又不得不注意到裴行端身侧的桑渴。
小姑娘,低着头,套着笨拙的长袖校服,袖口宽大,胳膊抬起轻而易举就能坠落。
上面依稀还有几道红痕子,角度问题,看不清楚脸。
许慧他爸一年前被调到隆城税务局工作,一年前她也跟着搬过来,这里的年轻人她基本上都还没怎么认全。
场面有点变味,杨培东挠了挠头,想上去将桑渴拉走。
这姑奶奶实在太不会看气氛了。
许慧懵了十来秒左右,又大方地笑开,走近裴行端顺便又悄然打量着桑渴,“街东头新开了一家汤圆馆,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想请你吃个饭。”
一段话,一字不落,悉数落到桑渴的耳朵里。
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就连请吃饭的东西都与众不同。
芝麻馅的汤圆,那是裴行端最喜欢的甜点。
说话一点也不局促,大大方方的。
只是,解围?
桑渴慢慢抬起头,裴行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