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母亲坐着飞机回到明城,在机场见到了来接他们回家的父亲和姐姐。
虽然常年跟母亲在南方生活,但梁璟跟梁珏的感情非常好,尽管姐弟俩经常互怼拌嘴。
他们一家人说笑着上了车,欢欢喜喜地要回家去。
姐姐掏出一颗牛轧糖来递给他,说这是她亲手做的,要让他尝尝。
他攥在掌心,嘴上揶揄说肯定不好吃不肯吃,但心里想着等晚上回了自己房间后再吃。
可是……那个晚上,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在梦中又经历了一次车祸。
在那辆失控的货车撞过来的那一刹那,梁璟这次看的清清楚楚,姐姐第一时间就向他扑了过来,尽她最大的能力把他护在了怀里。
结果,姐姐头破血流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虽然双腿失去知觉,却还在苟活着。
他昏昏沉沉间闻到的血腥味,那些沾染在他衣服上的大片血迹,都是姐姐的。
他忽然听清了他被人抬上担架时嘈杂的喧哗声里,有人不知是替姐姐惋惜还是替他庆幸,说了一句话。
“这个男孩儿要不是被女孩子护在怀里,情况会比现在严重的多,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那日快要失去意识前昏迷之际听不清的话语,清晰的响彻在他的整个梦境中。
如果不是姐姐护住了他,他也许也死了。
为什么他还活着?
梁璟的心里又忍不住腾升起一股自我厌弃的情绪来。
凭什么只有你还活着?
有道声音这样质问他。
而问出这话的,正是他自己。
他的潜意识里,开始反感讨厌还活着的自己。
就在梁璟陷入内疚的怪圈时,黑暗中,鹿楚握紧了些他的手,轻然出声:“我会陪着你,小璟。”
我会陪着你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愿你早日做回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梁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次睡了过去。
只知道隔天清早一睁开眼,就看到鹿楚坐在他床边的地板上,趴在床沿处合眸轻睡。
而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抓着。
房间里合着窗帘,有些昏暗,一道阳光从帘缝中钻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条明亮而细长的线。
梁璟侧头垂眼看向趴在床的边缘处枕着手臂还在睡的鹿楚,冷淡的表情不自觉地略微柔和下来。
他不敢动,也不想动。
就这样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着她恬静的睡颜。
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是他抓的她。
梁璟的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这才意识到,现在、此时此刻,是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松。
他的眼神瞬间闪烁起来,立刻就把手松开了。
像是躲烫手的山芋一般缩了回去。
掌心里和指尖上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组织和血液渐渐蔓延,让他的脸也开始发烫。
鹿楚仿佛感受到了动静,动了动身体,但并没有醒。
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梁璟在看到她依旧在睡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缓慢地坐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抓过她纤细手指的手,一张薄唇渐渐抿紧。
眼睫低敛着,遮住眼底的惊慌和晦涩。
他攥住手指,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不可以逾越。
不要再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梁璟很想把鹿楚抱到床上去让她舒舒服服地睡,可是……
他看了眼完全没了知觉的双腿,心里又腾升起一股烦躁和厌弃。
无力感布满他全身各处。
再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
梁璟沉默地扯过被子给鹿楚盖上,自己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抓着轮椅的扶手坐了上去,然后就出了卧室。
他趁鹿楚没醒,去了卫生间一个人解决了生理需求。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稍微松了口气。
在洗漱过后,梁璟穿过客厅,直接进了厨房,想试着做早餐。
就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然而……梁璟原来从没下过厨房。
这就导致他想煮粥却在放了水后不知道该放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米在哪里,想煎鸡蛋却因为火开的过大直接把鸡蛋给煎糊了,手和胳膊上还溅上了油滴。
不仅如此,梁璟打碎了一地的盘子。
本来是想拿一个盘子来盛一下他勉强做出来的糊蛋的,但是盘子在头顶上方的橱里。
梁璟用手撑着流理台,在抬起一只手打开橱门的那一刻,身体的全部重量几乎都集中在了另一只强撑在台面的胳膊上。
他打开橱门后立刻就又恢复了两只手撑着身体,歇了会儿后,梁璟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抬手一只手来,想要伸着够盘子。
支撑着身体所有重量的那只手臂开始发抖,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推移,他的胳膊也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仿佛一根摇摇欲坠的木杆,下一秒就会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