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森不紧不慢地将拆穿她:“不是只有你失眠。”
见自己那点儿心思在他跟前完全不够看的,林未光索性也懒得再掩饰,眨了眨眼,微微偏过脑袋,端详身旁的程靖森。
时至今日,她才生出几分虚幻感,从跳海那夜到A市重逢,期间相隔了七百多个日夜,而在这短短几天,他们便排除掉所有不确定因素,消尽前嫌。
倒也不是觉得太快,只是过于顺利了些,因为年少时期的经历,她本就不是什么安全感很足的人,得到什么就想牢牢抓住,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将对方失去。
虽然他们现在以一段崭新的关系重新开始,但毕竟有两年的未知横亘其间,好似还没来得及了解彼此错失的经历,他们就要再次分别。
林未光不知是不是深陷感情中的人都会容易这样胡思乱想,她觉得这些娇气的小心思难以启齿,却又理所应当,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更不知该如何让自己安心。
其实说白了,就是这异地早不该晚不该,偏偏赶上热恋期,她并不想在这时候和对方分开。
她徐徐叹了口气,认命般揉了揉脸颊,阖眼道:“好吧,其实不是只有你舍不得走,我发现我也挺不想让你走的。”
她这话说得别别扭扭,程靖森听得有趣,开口时语气也掺了几分无奈笑意:“承认就承认,怎么还捎带我?”
“实话实说嘛。”林未光嘟囔道。
她正欲再说什么,还未张口,程靖森便略微侧身,抬手将被子掀起些许,躺了进来。
些微凉意涌入这方窄小天地,夜色将二人笼罩其中,寂然地弥漫着。林未光愣住,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见这位擅作主张的枕边人翻了个身,与自己四目相对。
林未光怔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程靖森倒是从容不迫,伸手揽住了她,掌心覆在她后颈处,很轻地揉了揉。
落入熟悉怀抱,原本纷乱的思绪趋于平静,她没说什么,顺势凑得更近,将自己整个塞入他怀中。
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不能再近,林未光放缓了呼吸,有些依赖此刻静谧安好。
程靖森的手臂搭在她腰侧,只略一颔首,便同她眉贴着眉,眼对着眼。
夜色沉寂,林未光不能清晰地看到他神情,却能感知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轻柔而温热,很是平缓。
被这缕气息拂过的肌肤泛起一丝酥痒,贴着直往心脏游走,她像是预感可能会发生什么,下意识轻阖上眼。
她以为程靖森会吻她,但那个人最终只是在她额间很轻地碰了碰,没有多余行为。
“睡吧。”他低声道,“天亮之前,我在这里陪你。”
林未光原本想再坚持一下的,但身前这人的怀抱就是她的绝佳舒适区,被这么哄了两句,乖乖合上双眼。
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叔叔。”
嗓音绵软懒怠,程靖森当是句梦呓,未曾放在心上,随后却听她继而道:“你要等等我。”
说完,她便控制不住地小声打了个哈欠,本就意识混沌,也来不及等他答复,便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
程靖森不愿打扰了怀中的人,故而没有作声,只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许久才缓缓闭眼,将额头抵在她发间,珍重而谨慎。
接近七点时,程靖森才衣冠楚楚地从楼上下来,何恕与司机早已候在酒店外,见了他,齐齐问好。
何恕拉开后座车门,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眉宇,不由微微愣住,问:“先生,你没有好好休息吗?”
程靖森神色如常,略一摆手示意无妨,“不碍事。”
见此,何恕约莫也明白些许,于是没有再问,也坐进了副驾,让司机开车驶往机场。
没能休息好,程靖森有些头疼,他轻按了按额角,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街区,眼神平静。
何恕到底在他身边办事多年,知晓他虽未表现,心底却是挂念着的,不由感慨时岁变迁,有些事果真从开始就注定了收尾。
思及此,何恕忍不住问:“您要是舍不得,为什么不把林小姐带在身边呢?”
程靖森闻言,只笑了笑,收回视线,淡声:“雄鹰展翅高飞,才算雄鹰,如果能绑在身边困养,那是金丝雀。”
他道:“她有这份能力,又足够坚定无畏,那就随她去,没必要打破她这份特质。”
她从未掩饰自己的野心,也向来对得起她那份理想与抱负。
他放她独自成长,丰满羽翼,成就她自己,而无需任何人成为她的翅膀,即使他也不例外。
她本该如此光芒万丈。
何恕了然,无声叹息,没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