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它睡得特别安心,直到它醒来时发现自己的面前又出现了这个人类,而这个人类正拿着一片树叶糊在自己脸前。
好梦戛然而止。
喵二一个急撤步,伸出爪子压低身体,停留在离这个人类几步远的地方。
它倒要看看这个人类耍了什么花招,把自己拐到这里。
“怎么又突然像换了一只猫一样。”这个人笑起来。
这其实是喵二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类的声音,之前它总是刻意离这个人类很远。
“我是不是要做个自我介绍?不然你又一副和我很不熟的样子。”这个人自说自话起来,“我叫夏炘然,而这个。”
他指了一下被他堆得奇怪形状的两团雪,“这是糜知秋。”
喵二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感觉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听一些,被雪过滤得松绵。
它眨了眨眼睛,依旧保持着进攻前的姿态。
“喵!”你到底是怎么在睡梦中移动我的。
喵二凶他。
“是吧!”夏炘然很高兴的样子,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肯定,“我就说我堆的这个雪人很形象。”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在猫眼里黑不隆咚的方块,然后抬头又朝喵二说起来,“可惜本尊觉得很丑呢。”
夏炘然说了半天话,似乎依旧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意思,喵二也慢慢松下了弓在那里的背,换成蹲坐着,竖瞳的眼睛紧紧盯着夏炘然,也没有动。
一个合格的战士,是不会先暴露出后背的。
喵二坚信着这一点,完全忘记了前两次自己落荒而逃的惨样。
夏炘然也坚信着小猫咪对自己的话很感兴趣,一边搓揉着新的雪球一边继续说。
“我发现每次当我觉得一只猫那么像他的时候,这只猫很快就会变脸,那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可不比他差。”
“哦,我刚才和你介绍过了,那个‘他’就是糜知秋。”
他侧头朝喵二笑了一下,“其实刚才的你就是糜知秋吧。”
这句话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喵二只是一只糊里糊涂的小猫咪。
夏炘然又找了两根新的树枝插在雪球上。
“你知道吗,昨天我和他说下个学期我就要去交换了。”他的声音低下来,就好像被一场大雪捂住。
“你说我该走之前和他说,还是回来后再告诉他。”
雪是冰的,手是热的,但依旧可以捧在手心。
夏炘然想要征求喵二的意见。
但回头时,猫已经没有了身影。
喵二出生以来都没有离开过那栋灰色的东西。
它先是在不分方向地忙着奔跑,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雪上留着爪印的味道,等它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喵。”它叹了一口气。
喵二埋着头扒了扒储蓄了温度的枯草。
在它有限的视野里,比它多活三年的猫就是世界上最渊博的智者。
它可以看到一棵枫树四季的变化,但无法知道人类出门不仅是为了食物,还有知识,爱情,甚至金钱。
它看得到人类社会的和和气气,但看不到风平浪静生活下暗潮汹涌的心思。
可就在刚才,它好像第一次在那听不懂的声音里听出了食物以外的内容。
跑回来的路上,它一直在想那是什么。
那不是驱赶,不是示威,也不是亲近,是更接近于阳光的东西,喵二努力地在自己的感受里找寻相似的东西。
直到倒退到它很小很小的时候。
它突然反应过来,就像妈妈。
喵二还太小了,它还没有学会精确地用树,用风或者其他什么来衡量美好的东西,所以对它而言,最好的联想就是猫妈妈。
温柔地舔舐,袒露出柔软的腹部给自己取暖。
后来,喵二再也不讨厌他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喵二体验了很多次春夏秋冬,看着这栋楼里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波又一波。
而自己变成了又一位长者,教导新来的小猫,什么是人类,什么是雪。
终于在一个粉色的花瓣又飘落的日子,他看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偷偷讨厌过的人类和那个被迁怒过的人类一起来到这里,举着一个纸盒子和自己说着听不懂的话。
它回想起很久以前那只三花猫离开前告诉过他,如果有人类想带它去一个地方,一定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好人。要闻闻那个人类身上有没有好闻的味道,要听听看这个人有没有温和的声音。
如果是的话。
你可以试着跟他走,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你会有新的名字,只属于你的名字。
“喵喵喵喵喵。”三花这么告诉它。
喵二看了看面前的人想,一个半的好人,应该也算好人吧。“哎呀,今天去做什么呀,打扮得这么漂亮。”邻居从花园里抬起头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