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了。
而且是被人刻意弄坏的。
她一下抿起唇,有点笑不下去。心中一股怒火升起来,还有点委屈。
至于么?她明明很爱惜这珠串的……
她有点想转身走开了,可转念一想,她哥从没这么生气过。
大概是真的太生气了,才这样的吧。
裴沐叹了口气,勉强还是露出个笑。
“哥哥,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走之前也给你留了信。”
她绕过屏风,走进光线幽昧的室内。
靠近庭院那一侧的门给关上了,室内也没点灯,就由着漏进来的暖色天光弥漫,略微照亮了室内的陈设。
还有榻上倒着的那人。
他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宽大的衣袖从边缘垂落,连同长发一起,如深深浅浅的流水。他并不起身,只露出点锐利又精致的棱角,衬得他周身气氛更加冷肃。
“哥哥……”
“滚。”
裴沐一愣。她哥从没对她说过重话。
她有点不适应,皱了皱眉,还是忍着气,笑着走近,又哄:“哥哥,我从南朝的交易会上买了很好的丹药,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起来看一眼,好不好?”
他不说话,却缓缓撑起身。那双半盲的深灰色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像蛇。
裴沐觉得后颈的毫毛有些竖起,像危险的预兆。可是哥哥能有什么危险?
她笑眯眯地在榻边坐下,伸手捧给他礼物:“你瞧,只是南边产的抹额,颜色和织法都很新颖,中间镶嵌的翡翠也通透漂亮,我觉得很适合哥哥……”
――啪。
又一声。
裴沐有点呆愣地瞧着他。
原来方才一刹那,姜月章抓起她手里的礼物,狠狠就扔了出去。那可怜的抹额被翡翠的重量带着,倏然飞往一边,又重重撞上了桌角。
只一瞬间,那颗她精心选了好久的翡翠就给摔碎了。
姜月章却从头到尾没看一眼。
他只盯着她,面容隐隐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姜沐云,我让你在家等我,你分明答应了!你跑了也就算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丢了我给你的手串!”
裴沐也真正沉下脸。她感觉心里的怒火在飞速上涨,也在飞速啃噬她的理智。
“……哥,”她勉强说道,“你要是现在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我道歉……?”
这张苍白清俊的脸已经彻底被阴沉占据,更甚至,因为愤怒太过,他还扭曲着笑了几声。
“――我还和你道歉!”
他暴怒着,抬手又摔出个什么东西!
“姜沐云――你怎么敢!我没你这种不听话的弟弟!滚,你给我滚!”
裴沐咬着牙。
她用力盯着他。
“……好,那我就不再是你弟弟了。”
她顷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外跑去。
身后静了片刻,却突然有重重的碰撞声响起,像是什么人惊慌地摔倒在地,连带将那长榻也给带得翻到了。
――“等等……阿沐,等等!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回来,阿沐,阿沐……!”
裴沐没回头。
她抛下身后的混乱,还有那不停歇的、惊慌至极的喊声,还有虚弱的咳嗽声,一气跑远了。姜公子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行――这是姜家上下最近都能感觉到的一件事。
这下可坏了。
要知道,姜月章姜公子,可不是一位好脾气的世家公子。他在人前端秀优雅、沉稳内敛, 又因为身体不佳,从不做狷狂之态, 便是恶了谁, 也不过拿那双清寒的眼眸冷冷睨去一眼, 断不会与人撕扯。
但这满府的人,谁不知道这位的脾气?他任性得很, 说一不二, 谁要是不按着他的心意来,他能一边低低地咳嗽, 一边动动手段就让府里翻了天。
也因此, 连姜夫人都不敢惹他。前段时间她昏了头, 结果吃了亏,现在安分极了。
都以为姜公子心情该好了, 谁料到, 小公子又与他起了嫌隙?
这可真是罕见。谁不知道,小公子姜沐云最是体贴兄长?从小到大,小公子哄着兄长吃药, 想方设法寻来好吃的、好玩的,就为让兄长解闷, 甚至还胆子大到偷偷背兄长出门逛街,回来被家主好一通骂,他当面唯唯认错, 结果一转身,没事人一样, 还是笑嘻嘻地去找兄长了。
姜公子对这个弟弟也是宝贝得不得了。什么吃的用的都紧着他,弟弟要什么给什么,除了看管得严厉一些,有时任性发发小脾气,别的再没有可挑剔的。
这样两个人,怎么就能吵了架,还一吵就吵得这么凶?
谁也想不通。
谁也不敢问。
也问不出来。毕竟,连家主去劝,都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