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姑姑别急。”
裴沐却不以为意,还笑着拍拍她的手,又挟起一块豌豆糕,有滋有味地吃了:“还不错啊,肯定是称意斋的手艺。别说,就得要普通的点心,才吃得出师傅的用心。来,姑姑,你也尝一块。”
贺姑姑被她拉着,缠了半天,好歹是破涕为笑。她咽了点心,却是更心疼这懂事的孩子,叹道:“唉,那些大臣,就晓得说陛下奢侈、陛下喜欢玩乐,却不知道,您平时最是体恤奴婢们。”
裴沐其实不大饿,就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点心,含糊道:“唔,这个么,再节俭的皇帝,也比普通百姓奢侈得多。”
贺姑姑嘀咕:“您又不是普通百姓。”
裴沐不接话,只笑笑:“而且姑姑,以后共和国了,没有奴婢了。你啊,以后当我是寻常家人就好。”
她私底下和姑姑相处,常常懒得“朕”啊“朕”的,觉得麻烦。贺姑姑说过她几回,无奈作罢。
贺姑姑板着脸:“什么寻常家人,那可使不得,陛下永远是奴婢的陛下。哎呀陛下,您怎么也一副共和好的口气了……可别给那些坏心眼的人教坏了!”
在贺姑姑心中,什么共和,都是奸佞小人谋朝篡位的阴谋!拿堂皇说辞欺负皇帝呢。
裴沐耸耸肩,也不辩驳,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她吃好了,抹抹嘴,往房间溜去:“姑姑,我歇会儿,晚饭不用了。我不起来,就别叫人打搅我……姜月章再来,拿我的火铳打他出去!”
她狠狠补充一句。
贺姑姑噗嗤一笑,应了下来,又得了裴沐眼色,心里有数,便庄严道:“陛下都安心交给奴婢。”
裴沐回头一笑,关了门。
她却没睡,只拉起窗帘,还撩起头发绑好,再从床底暗柜翻出一只箱子。
裴沐一一拿出衣饰鞋帽、化妆工具,对着落地水银镜捣鼓起来。
最后,她拿起一张轻薄的易容面具,往脸上一扣。
昏暗的室内,一名容貌清秀、眉眼妩媚的女人出现在镜中。
裴沐再戴上一只黑色的眼罩,又对镜中的自己眨眨眼。镜中那身段妖娆的年轻女人一笑,也对她抛了个勾人的媚眼。
真是风流妩媚。
她摸了摸起伏的胸脯,遗憾嘀咕:“唉,要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不是。
裴沐再拿出另一把白色的灵晶火铳,别在裙摆下的腿上,才将工具全收好。
她走到最靠里的衣柜处,打开柜门,取下里面的木板――
一个微型的传送阵法,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闭上眼,自我催眠地呢喃道:“此刻开始,我是天琼院的大管事张芳意,三十岁,表面是赌场主人,其实背后另有主人。我为主人办事,在贵人中牵线,为他们打理资产、处理投资,每一笔都十分成功。”
“至于现在――”
她伸手一点,触及阵法中央。
――现在,抓着大鱼,要去收网了。
水波似的纹路闪动。转眼之间,世界已经不同。
广阔的地下世界,金碧辉煌、昼夜难分。镀金枝形水晶大吊灯在头上一排排地并列,室内摆满棋牌桌,四处都是兴奋到眼红的赌徒。
“张芳意”行走其中,裙摆摇曳,笑容勾人。
手下们簇拥而来,熟客们也对她拱手。
“大管事。”
“大管事今儿来得早。”
“大管事不来玩一把?”
大管事慵懒地笑着,手里接过属下递上来的旱烟管,徐徐抽了一口,再缓缓冲客人们吐出。
“不了。”她声音沙哑低沉,别有风情,“这些日子手气不好,不跟你们玩儿。”
旁人假作不满:“大管事这是不给面子?”
大管事再一笑,目光缓缓移向前方。
大门开启。
几名身着天琼院制服的人匆匆进来,跑到大管事面前,对她耳语几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大管事歉然一笑,翩然而去,连手里从不离身的烟管都递给了别人。
可见郑重。
人们望着她的背影,试探地问:“大管事是要见谁?”
又是一番往来试探。
但大管事已经走过一段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个隐秘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属下一礼,为她推开房门。
绕过花鸟屏风,不速之客赫然出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排气质剽悍、腰佩火铳的军士。
纵然没有制服,那军营里磨砺出的气质,却也不是常人能比。
而在这排军士背后,是两名坐在椅子上的大人物。
手捧茶盏、意态悠然的,是圆脸细眼的中年男人。
那坐姿笔挺、目光如剑的,是深灰短发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