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弯腰检查自己腿上绑的火铳,又看了摄政王一眼,确认他手上的手套一直戴着,这才愉快地回答:“哎呀,被你发现了。”
摄政王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穿了件皱巴巴的淡蓝色便宜衬衣,版型有点怪,总是不大舒服,一边怀疑地盯着她:“你不是说,我们是出来约会的?”
小皇帝咳了一声,拉了拉自己同样淡蓝色的便宜裙摆,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这就是我们的约会。我们的约会,怎么能和其他人一样?”
……似乎有点道理。
摄政王的眉毛微妙地动了动。突然,他抬起手,撑在斑驳灰黑的墙面上;这是一条狭窄的巷道,他这么一挡,几乎就把路全给挡住了。
“这位跟我出来约会的小娘子,暂且留步。”他声音低沉,连轻浮的用语也说得端庄雅致,“话还是先说清楚得好。你跟我出来,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裴沐又咳了两声。
“你要知道,这是信任你。”她神情诚恳,语气庄严,“换了别人,我理都不理。”
摄政王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保持撑墙的姿态不动,高傲道:“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小皇帝顿时眯眼一笑:“我倒觉得,说不准打一巴掌也有同样的效果。”
摄政王:……
但在他垂眼装忧郁的时候,那蓝裙子的姑娘却突然跳起来,用力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是小娘子赏你的!”她豪气地一揽他的肩,“好了,出发!”
摄政王被她压得一个趔趄,眼睛却陡然亮起来,止不住地笑。
“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他问。
他的小娘子对他神秘一笑,竖起手指贴在唇边,而后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话。
“――我们去炸了佘家的粮仓,砰!”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摄政王,这一刻也不禁瞪大了眼,显出极度的惊诧。四月二十五日, 晚上八点钟,永康城下城区。
在靠近西郊的一间厂房里,吴南无所事事地守在仓库前头。
他坐在一只破损掉漆的木箱上, 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并扭头去看背后那只老旧的时钟。
早在一百年前, 大燕帝国就使用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方法, 代替了传统的十二时辰。几十年前, 这种时钟也流行起来。
此刻,吴南就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只钟。
滴答、滴答……
秒针不停走着, 分针也一点点动着。
吴南看得有些乏味。
他虽然是下城区出身的人, 家境却还算殷实,自己也算聪敏, 早早在上城区谋了差事, 不至于对着个钟表大惊小怪。
但谁让他无事可做?
真不知道佘家这破工厂有什么好守的, 不是说十二年前就废弃了?这么大个旧工厂,还不如改成一片地, 每年还能种点吃的。
不过, 吴南只能暗中抱怨,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那毕竟是佘家,也是他的主家。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家生子”比起来, 吴南这种外来的下人本来就低了一头,要是再敢表露不满, 肯定立刻就被开除了。
吴南只能乖乖地待在岗位上,继续无聊地观察时钟指针的转动。
盯了一会儿,他又无聊地移开视线, 站起来用力抻了个腰。
这时,一束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还有“夸夸”响起的皮鞋声。
“吴南,你小子在那儿扭来扭去做什么呢?”
一个提着工业用灯、穿着高筒皮靴的男人大步走过来,还大声呵斥道。
吴南动作一僵,立马赔着笑,虚着眼睛看过去:“佘管事,我就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佘管事人高马大,正是三十岁出头的壮年,腰上别着让人胆寒的火铳,脸上还有一道疤,活脱脱一个凶神恶煞的亡命徒长相。
“活动个什么――我来给你活动一下!”他大步走过来,抬腿就踹了吴南一脚;没大用力,还是将吴南踹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个站不直的东西!”佘管事愣了一下,悻悻骂了一句。
吴南忍痛爬起来,暗叫倒霉。这佘管事就是佘家的家生子,今天怎么偏巧就碰到他在这儿巡视?他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家生子从小吃好喝好,还能修炼,他吴南从小到大在干嘛?换个人来,被一脚踹断骨头都有可能。
这些不知道轻重的修士!
年轻人心里郁闷,面上还是点头哈腰:“您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站岗!呃……佘管事巡视累了吧?我这儿有烟,来两口?”
烟草竟然还是有牌子的好货,这顿时让佘管事心动不已。他抓过来瞧了两眼,登时对吴南刮目相看:“你小子,还有这样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