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抿了抿唇,不知是对此感到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名字?”
是因为不想沾惹麻烦,还是别的什么……
“因为名字是最短的咒,而那些追在我背后的人可能会以羁绊寻找到你的踪迹,所以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薇拉语气轻柔地说道,“别的都可以。”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但更多的还是自欺欺人。因为只要不交换名字,羁绊就转瞬即逝,不必担心死时想起一个名字就觉得心如刀割。
男孩沉默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轰,你可以叫我‘轰’。”
薇拉点点头,面上也浮现出些许笑的模样,她将怀里的小男孩捂得暖和之后就将人塞进了被褥里,轻轻哼起了歌。
“睡吧,等雨停了,我再带你出去。”
轰焦冻定定地看着“绑匪”,他跌进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眸,感受到了微凉而又沉静的宁和悠远——那是与母亲的温柔有所不同但同样令人心安的存在。
在他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更无归处之时,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像羽翼丰满的鸟雀,将瑟瑟发抖的幼崽包拢在温暖的羽翼之下。
轰焦冻阖上了眼睛,自那一日之后,他的梦里总是会有倾泻而下的滚水以及母亲崩溃哭泣的脸,那些于他而言太过残忍也太过伤怀的画面。
母亲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他一人,兄姐被父亲勒令不准靠近他,而他独自一人走过的夜晚,再没有母亲为他点亮的灯。
再不会有人将夜间哭泣的他抱进怀里,点亮屋里的灯,然后在那昏黄温暖的光晕中,温柔而又耐心的告诉他,他不会成为父亲的样子。
是母亲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复,他才开始期翼起自己能够成为英雄的未来,但是那些虽然悲伤却也温暖的坚持,都破碎在母亲浇淋而下的滚水之中。
“焦冻,你的左半边真丑。”
那真是一句非常、非常残忍的话语。
——它让酣睡在母亲怀抱里的孩童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终究是恶魔的孩子。轰焦冻一开始不肯出门,他很害怕会被父亲找到,他也很清楚那个男人有着怎样广阔的人脉关系以及……能令鬼推磨的钱。
但是在被薇拉温柔地劝慰并牵着他的手走出门后,他就惊讶地发现只要两人手牵着手,街道上的行人就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是你的个性吗?”在走过最初生疏的试探之后,小小的轰奶冻就像融化的麻薯一样软糯可爱,还有一点点的粘人。
薇拉,或者现在应该更名为“千代”,她偏头想了想,语气认真地道:“应该可以被称之为个性吧。”
实际上这并不是“个性”,而是千代所拥有的权能之一,心灵之石“操控生命力场”的权能能篡改他人的情感与记忆,自然也能让他人将他们视作路边的小石子。
而那些让人头疼的路控监视器,薇拉只需要通知系统进行干扰,就可以将两人的踪迹完全抹去。
这个世界的科技文化对于薇拉而言并不算发达,至少远远比不上上一个世界。
在外人的眼里,她和轰焦冻两人是一位面貌平凡温和的母亲牵着自己同样黑发黑眼的孩子,在这个异形遍地的世界里实在算不上显眼。
在知道轰焦冻不曾拥有正常的童年之后,千代带着他去了游乐园,玩过旋转木马,打过电动玩具,将这个年纪里男孩子该玩的东西都玩了个遍。
教养良好的男孩大概这辈子都不曾这么疯过,从白天玩到夜幕降临,两人跑去面馆吃了一大盒荞麦面,他又抓着冰淇淋被她牵着去逛了庙会。
“会累吗?”女孩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即便笑也淡得近乎清浅,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的,空灵得仿佛冬日清晨呼出的白雾,“跑了一天了,累了吧?”
轰奶冻摇了摇头,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天空中炸开的花火,就连左脸上的疼痛都仿佛在快乐的空气中淡去:“不会,比训练轻松多了。”
渴望超越欧尔麦特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施行了极为严厉的训练,从饮食到每一日的训练目标都把控得极为严格,每一天都在挑战着孩童的上限。
轰焦冻不止一次被训练到反胃呕吐,他在父亲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哭泣着拥抱他向父亲求情的母亲却被父亲施行了暴力。
想到这里,轰焦冻眼中快乐的光芒都黯淡了些许。
千代不喜欢他黯淡下去的眼眸,她想了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便偏头凑过脸去,在男孩软绵绵肥嘟嘟的脸颊下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