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蓝说,“不骗你哦,你随便问问别人,藏书阁的那个长老都知道,我昔年乃是以邪入道,这幅才是本尊模样呢。”
岑蓝看着姜啸眼中的恐惧,声音里满是讽刺,“怕吗?你说的,知道是我,所以不在意模样,现在呢?还想跟我亲近吗?”
岑蓝看着他的傻样都要笑出声来,什么情情爱爱,你侬我侬不过都是痴于色相罢了。
她是真的没有说谎,邪煞入道,淬骨洗魂,筋骨血肉尽融。她入道之后好多年才长全了皮肉,恢复从前模样,这确实是她本尊样子。
姜啸完全傻了的模样,眼中甚至有了水雾,显然是吓得快哭了。
岑蓝无趣地垂眸,松开他的衣领,抬脚正欲踹他,希望经此一遭,他不要再粘她太厉害,抱着畏惧她又不敢离开她的心理,让她寻到冲破欲劫的办法便好。
可谁知她这脚没有下去,姜啸突然抬起手,抓着袖口轻轻地压在她的下颚处,吸掉了因为岑蓝笑而流下的血水。
岑蓝一僵,姜啸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跪在岑蓝的面前,抬手想要碰她的脸,却又怕碰疼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用手扯着衣袖,给她轻轻擦拭。
边擦边哭,“师祖……”他开口,声音发颤,“是不是很疼啊。”
姜啸毫无怀疑的相信了岑蓝,却以为她素日是幻化出来,如今这些伤还没好,心疼得厉害,又不敢碰得太狠。
他确实被吓到了,但不是因为丑陋,是因为一直不知岑蓝伤得这般严重。
这次换成岑蓝僵硬,姜啸仔仔细细地看着,擦掉了血水,又问,“是怎么弄的,火烧吗?怎么能治好啊,师祖那么多的丹药,不能治愈吗?”
岑蓝喉间被什么哽住一般,姜啸傻兮兮地说,“师祖以后在我面前,不需掩饰的,我……我不怕。”
姜啸说,“书上说容颜枯骨,不过皮相罢了。只要是师祖,我就不怕。”
他凑近僵硬的岑蓝,很小心很小心地撅着嘴唇,碰在她的唇角――是血肉脱落,露出白骨的那一边。
岑蓝呼吸一窒,姜啸唇上沾染了血迹,如同上了唇红般,眼睛晶亮湿漉,笑了笑,竟然是艳烈非常,甚至带着一点妖异的美。
“我想亲近师祖的,也不怕,可我这样,师祖会疼吗?”
岑蓝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她在姜啸的眼中,看到自己丑陋如鬼,那是曾让她的仇敌吓得尖叫乱爬的样子。
可她没有在姜啸的眼中找到畏惧,甚至还在自己身影旁边,找到了天上闪烁的繁星。
夜空如镜,照着姜啸看着她的明亮双眸灿若碎星,盛的却是她几千年的魔障。姜啸小心翼翼地虚虚捧着岑蓝可怖的脸亲近, 鼻尖蹭着她的下颚,那是一种臣服和温顺至极的姿态,亦是姜啸如今真实的情感。
岑蓝一动不动, 好半晌连眼也没有眨一下,只是僵在那里, 心绪恼人的纷乱。
常言道皮下三寸是白骨, 可道理都懂,世人却无法不爱皮上三寸好颜色。
但姜啸对于岑蓝,算是个意外。
他并非不知美丑, 也并非是对岑蓝这短短一月的时间, 便已经爱得深刻入骨, 爱到忽略了容貌。
姜啸对着这样的岑蓝也下得去嘴, 也不甚在意,更并非是装模作样, 而是从最开始,在两个人最初的交集之时, 岑蓝在他的面前, 便从来不是以美好和纯善示人的。
在被吊在那个幽暗的密室之中, 姜啸惊惧交加苦痛难忍的时候, 见的便是她狠辣决绝的修罗貌。
而在登极殿合欢阵的那一回, 姜啸羞耻崩溃混乱迷离的时候, 见的是她漠然冰冷的凉薄貌。
在姜啸眼中,只要不受神兽兽丹的影响失控, 她就是美好的, 但凡是她稍稍温柔一些, 那她对姜啸来说就是真的仙人。
而她温柔的时候少之又少,通常都是折腾他的时候多些, 姜啸早早在她手中死去活来,疼到肝肠寸断的时候多不胜数,哪有精力去观察她皮囊多么美丽。
之后岑蓝便开始认真地教导他,助他进境,助他在选拔的比赛中取得胜利,还说喜欢他,希望与他正式结为道侣,赠他武器神药,伴他出门历练。
姜啸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每一天都应接不暇,这一月的时间过得比从前所有的时间都要忙碌珍贵,有人陪伴喜爱,哪怕夹杂着修炼的辛苦疼痛,他也甘之如饴。
这时候,即便岑蓝是个真的恶鬼,他也会勉力抓住,也一样会从心喜爱,他更没有什么时间精力去注意她的模样如何,他直接跨过了五感当中的目视感官,便从心接受了她的存在。
这时候她真正生的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