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什么都不知道,总是这样肆无忌惮。
一次又一次。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她看着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
傅斯愉被震慑住了,难以置信,却还是嘴硬地应着:“不原谅就不原谅,谁稀罕啊。”
“我的祖宗诶,大晚上的,你们吵什么啊。”王梅芬听到楼上的争吵声,从楼下快跑着赶上来,人未至身先到。
傅斯愉一下子得到靠山般地冲向门口,搂住王梅芬的胳膊开始告状:“妈,她吃枪药了,我就好奇看一眼她的新内衣,她就不依不饶,大发脾气。”
王梅芬被女儿的哭腔弄得心都揪起来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啊,至于吗,这两小孩。“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啊。”她沉着脸看向傅斯恬,想像往常那样压傅斯恬两句,让她别和傅斯愉计较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当她目光触及傅斯恬,触及傅斯恬那闪也不闪、脆弱又倔强的瞳眸时,她不敢轻易说话了。
她想起了刚刚在老人房间里她不同往常的强硬了。
“这是我要送人的礼物。她把标签弄坏了。”傅斯恬声音听不出起伏地解释。
“它自己掉的,不是我弄的。一拿起来它就掉了。”傅斯愉受不得一点冤枉。
王梅芬一个头两个大,拿不准傅斯恬现在的情绪和态度,只好装作公正地打圆场:“这事是小鱼不太对,能粘上吗?或者缝一下,不然我看看,我……”
她话还没说完,傅斯愉囔囔开了:“什么我不对,我再说一次,是它自己掉的,不是我弄掉的!”
王梅芬要被她气死了,骂她:“你先闭嘴吧你。”一个没控制住,语气重了点。
傅斯愉一下子委屈到极致,撒开搂着王梅芬胳膊的手,哭着问:“连你也护着她!妈,连你也护着她,这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转过身,噔噔噔地就往楼梯口,王梅芬心一颤,伸手要抓她,没抓到,眼见着她就往楼下跑了,急忙跟着转身要跑去拉她。
到底是上了年纪,手脚笨重,走快了,一个脚滑,扶着楼梯扶手,差点瘫倒下去。
傅斯恬本能地冲下来扶她:“婶婶……”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院子里被摔得震天响的铁门声。
王梅芬气急败坏地瞪她:“你愣着做什么,去追她啊!半夜三更,她一个女孩子!”
傅斯恬被呵斥地条件反射往下追去。
她顺从太多年了,对于他们的命令、他们的指挥,早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地服从。她穿着睡衣、拖鞋,跟着傅斯愉跑出了院门,跑到了村路上,看着前面奔跑的傅斯愉呼叫:“小鱼,别跑,回来……”
傅斯愉分明听到了,可脚步不停,却是跑得更快了。
傅斯恬机械地跟着她跑,跌跌撞撞,昏暗的村路忽然变成了重影层层叠叠地往她的眼前压来。
像没有尽头的、没有生息、不知道要通往哪里的道路。
傅斯恬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追,甚至,为什么要活?
这个世界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奔跑,她都跑不出这个桎梏。
她好累啊。
她还能到哪里去。
她可以就这样倒下去,再也不起来吗?
前方十字路口有两束明显的黄光亮起,明显直行来向有车要来。傅斯愉不管不顾的背影,还在不停地向前,即将横穿。
那一秒钟,她张开了口,想要叫她:“小心,车!”
可是那一秒钟,仿佛恶魔附体。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
她张开口,没有发出声。
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撞击声、尖叫声在冬夜的冷风中响起。
傅斯恬双腿发软,跪了下去。
她知道,她完了。
她的人生完了。
善良不一定没错。
恶毒,却一定是错的。
像是诅咒,一语成谶。
杀人犯的孩子,长大后,也成了杀人犯。
第120章
十二月二十一号晚上, 傅斯恬满身血污地在柠城的县人民院经受暴风雪时,时懿连打了她两通电话,傅斯恬没听到一样, 由着它震动到自动挂断。
颅内出血了、脾脏破裂了、右腿要截了、左腿也危险了、能不能醒来要看造化了……病危通知书和手术知情同意书一张张地签,借钱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拨, 王梅芬和傅建涛天都塌了, 傅斯恬的世界也崩塌了。眼前灯光明明白到刺眼,她却只看到晃动的红与成片的黑。这个黑夜,好像再也不会亮起了。
她不知道接起电话能和时懿说什么, 要和时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