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自然,却情真意切,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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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骆北回朝之后,犒赏各位西域之战有功之臣,又顺带嘉奖留守京城的官员们,以示庆祝。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下,双目锐光往下一扫,精确的定在陶臻脸上。
“左相大人留守京中,”萧骆北厉声开口道,“尽心尽力打理一切,功不可没,朕才能心无旁骛的诛杀逆贼,朕以为应当重赏。”
陶臻脸色白了一白,低声道:“圣上,这是老臣分内之事。”
萧骆北冷冷摆手道:“左相切莫谦让。皇叔父在西域豢养私兵、意图谋逆,背后必定有人协助,朕还要仰仗左相大人查清此事!朕必要揪出皇叔父的同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陶臻嘴唇颤抖,身子微晃,险些昏倒。
萧骆北毒蛇般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子上戳出个洞来:“左相怎不回话?”
陶臻强作镇定,嗫嚅答道:“老臣定不辱圣命……”
“嗯,”萧骆北满意的点点头,“此事朕会让慕大人协助左相进行,左相没有意见吧?”
陶臻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地:“老臣……不敢……”
一旁的慕晚舟微微侧目朝陶臻明艳一笑:“左相大人,晚舟定当鞠躬尽瘁、全力协助。”
陶臻满头冒汗,说不出话,但列队后排的陶煜却是心花怒放。他并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满心只觉得如此一来,自己能够更多的见到慕晚舟,整个心便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一个劲儿的蹦跳个不停。
连续几个时辰的议事结束之后,慕晚舟正思忖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心不在焉的回到承掖殿,却见一人立于窗前,正拿剑尖悉心的挑着格子纸窗的边缘,正是多日不见的陆逐川。
“逐川,”见到他,慕晚舟不由心情明朗了些许,“你在做什么?”
陆逐川头也没回:“你这窗户的插销有些坏了,我修一下。”
“让宫人们做便好,”慕晚舟上前劝道,“不用你亲自动手。”
陆逐川皱眉摇头:“我顺手安了个机关,这样若是有人夜里想开窗夜袭,便会被暗箭弄伤。”
“……”慕晚舟一时无言,心里莫名的滋味翻涌。从前,他不知道陆逐川心意之时,只当这是亲人般的照顾,但而今,他已经无意之间窥见了对方的情意,再回头想起过去种种细节,只觉得从前的无数点点滴滴,皆是陆逐川最隐晦也是最真挚的表达。
例如,他每年一次不落的新年赠花。
例如,他时不时的一句暗藏关切的讥讽。
例如,他为了救自己丢下千军万马深入黄土。
……
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数清。
慕晚舟心中正百转千回,只听得陆逐川淡淡开口道:
“陶臻的事,我已打探清楚。萧翊事败之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以新年为名,将相府上上下下重新修缮了一番。只是,你应当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嗯。”慕晚舟点头。陶臻必然已经将相府与临安王府之间的密道处理干净,估计那些书信证据也一并毁掉了。
只是,纵然书信毁去,私铸兵器的作坊也撤去,只要他慕晚舟想查,总会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还有一事,”陆逐川剑尖微微用力,将那个小小的暗箭机关准确无误的嵌入窗户插销中,“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儿子陶煜与你关系密切,不仅没有责罚,反而鼓励陶煜与你多多来往。”
“呵……”慕晚舟不禁笑出了声,“看来他自知难辞其咎,想与我套近乎,之后东窗事发之时也好有人仰仗。”
陆逐川点头:“即使是杯水车薪,他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慕晚舟思忖片刻:“既然如此,我又怎好拂他的美意?逐川,明日你率羽林军去查抄临安王府。”
“明白。”
慕晚舟顿了一顿,又道:“至于那王府书房中的密道……”
“我知道如何处理,你放心。”陆逐川淡淡打断了他。
慕晚舟晓得他最清楚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多言。
“好了。”陆逐川将格子纸窗放下锁好,“你看,从里面开关窗户,不会触发机关。但若有人从外想要强行开窗,便会被暗箭刺中。”
慕晚舟探头细细看了,抿嘴莞尔一笑:“逐川,你还是这样手巧。记得以前在西域的时候,你也帮我在窗户和门上安过这样的机关,本是为了防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结果整到的却是他……”
他说到一半,却突然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话音戛然而止。
陆逐川眼中浮动点点波澜,只“嗯”了一声,黯然悄然染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