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珪将手中的酒壶捏得紧紧。
“她如今……”项珪眉心紧蹙,“是活不长了?”
“是。”
“她患了何心病?”项珪又问。
“二哥这是问错了人,我不知。”向漠北道。
项珪丁点未有怀疑向漠北的答案。
项珪陷入了沉默。
向漠北拿过他手中的酒壶,浅浅饮了一口,沉声道:“二哥若是答应,此事也不会有外人知晓,婚事只在我们府上办,不过是让甄小姐欢喜而已。”
项珪不语,只是伸出手夺过他手里的酒壶,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酒水洒了他满襟他亦毫不在意。
向漠北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陪着他再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甚也未有再说。
直至向漠北离开,项珪都未有察觉自己方才不论是话语还是神情皆是为甄宝珠而忧,他只是发现甄宝珠的模样好似在他脑子里挥不去了!
他这是见了鬼了!
而向漠北才离开项珪的听风轩,从方才他入听风轩开始便一直等在外边的孟江南便忍不住朝他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嘉安嘉安,怎么样了呀?二哥他答应了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这是一件与她相关的紧要事情似的。
向漠北捏捏她比成婚那时候似乎更柔软的手,低声道:“二哥自是还未有亲口答应,不过离事成十之八九了。”
观二哥的反应,显然甄小姐已经入了他的心,不过是他还未自察而已。
虽然目前只是浅浅淡淡连二哥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来日方长,这般浅淡的感觉总会化为刻骨铭心的情意。
孟江南眸中光亮更甚,她先是怔了一怔,尔后扑到向漠北怀里,兴奋道:“我就知道嘉安最厉害了!嘉安出手定能事成的!”
向漠北不禁轻轻笑了起来,捏了捏怀里小妻的耳珠。
真是,他这可是把二哥都给骗了。
不过,这般倒也挺好。
这向漠北啊,便是宣亲王妃祭出来降项珪的“终极武器”。
项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从不会胡闹的三弟这回竟是同全家一道将他诓得死死的。
至于说好的只有宣亲王府与勇义侯府知晓的不声张的喜事,自然……也是骗他的。
当他抱着甄宝珠回了听风轩后,宣亲王府当即拥满了前来道贺的宾朋,府门外的爆竹声更是连绵不止。
而甄宝珠只知自家爹娘为自己许了人家,许了个优秀的儿郎,至于是谁人家,谁个儿郎,她并不知晓,此前所有人也都对她绝口不提此时,待得项珪将她的红盖头掀开,她才在明亮的红烛中瞧清他的模样。
她先是震惊,尔后是欢喜,最后是娇娇怯怯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亦是自这一声“夫君”开始,她便真真成了项珪心中的朱砂,抹之不去,历久弥坚。
269、【全文终】
阿橘活了九年,它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自己生命的第七个年头,是向漠北多给了它两年性命。
在有向漠北的地方,它安然幸福地过完了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
向漠北当初捡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它,不仅温柔小心地为它医治,还如同亲人一般悉心照料它,给了它一个温暖的家。
阿橘是死在向漠北二十四岁生辰的次日,就在他陪同孟江南从江南回来后未几日,像是想要陪同向漠北过完这二十又四的生辰似的,待到元日夜里子时它才渐渐没了气息。
它是死在向漠北怀里的,向漠北白日里纵是再如何忙碌,他总会在回到听雪轩后到西屋去看一看年迈的阿橘。
他早已知晓已入垂暮的阿橘再无多少日子,可当他看着老阿橘在他怀里慢慢睡去时,他还是难受得有如被一块巨石死死压在了心口。
他将阿橘抱在臂弯,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抚着它的背,阿橘将脑袋搁在他臂弯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闭上眼后再没有睁开。
阿乌与三黄趴在他脚边,小花伏在阿乌背上,像是都知晓阿橘已然永远睡去了一般,它们谁也不吵不闹,就这么静静地拥在向漠北身旁,不时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腿,好似在宽慰他不要太难过了似的。
孟江南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喉鼻酸涩得难受,她终是忍不住,背过了身去,用手背揩了揩眼。
天寒,西屋空阔,即便燃着炭盆却依旧冻人,孟江南却未劝向漠北回屋去,她只是让向寻再端来一个炭盆,再为他披上一领鹤氅。
她站在向漠北身后,为他披上鹤氅时他握住了她的手,顿了顿后将脸轻轻靠在她手心里。
孟江南倾下身,自他身后轻轻拥住了他。
明熙六年,早在七年之前就已被诊出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项宁玉为了怀曦、阿珩以及他兄弟三人的信念而努力多活了六年,这一年冬,他终是再捱不过这个寒冬,在同皇后赏罢今岁的初雪后便靠在她怀里闭上了眼,再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