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点头。
她和母亲又说了会话,眼看白锦宁脸上浮现出倦容,这才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顾维安和林思谨站在走廊上,旁边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白栀惊讶地问:“蒋伯伯,您这么来了?”
蒋东风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尚寒冷的初春,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那睡衣上还点缀着不少换锦花和柠檬的图案,看上去有点不符合他如此高大的体格。脚下也踩着凉拖,一只蓝色一只黑色,甚至不是同一双。
蒋东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听说大小姐出事了,我就赶紧往这边跑,谁知道这操蛋的天气冷成这个鬼样子。”
他头发花白,夹杂了不少银丝,在灯下格外惹眼。
蒋东风是白老爷子收养的孤儿,后来也是老爷子供他读书,上大学,进君白工作。
时至今日,哪怕白锦宁的孩子都成了家,他仍固执地称呼白锦宁为大小姐。
白栀说:“您该多注意自己身体,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还有,穿拖鞋开车多危险啊,伯伯,我马上让人给您送鞋子和衣服过来,您还是穿46的鞋对么?”
蒋东风忙推辞:“不用不用,我已经让人过来了。”
白栀没有回去,她担忧如今母亲的身体状况,而顾维安也留在医院中陪伴她。
白锦宁入住的是VIP病房,有可供家属休息的单间。
林思谨出去买早餐,蒋东风在外面守着。
白栀把头轻轻地靠在顾维安肩膀上,闭着眼睛和他聊天:“知道妈妈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慢慢地说:“我认真考虑了下,如果爸爸妈妈事先和我商量的话,说不定我难过一阵也会接受。”
“别说这种违心的话,”顾维安一眼看穿她,“你那不是接受,是妥协。”
他声音冷静:“为了令父母高兴,而选择违背心意和放弃利益,向他们妥协。”
白栀没有否认。
良久,她才说:“现在比较流行“平替”这个词,你知不知道?什么香水啦,化妆品啦,或者包、珠宝,负担不起高端品牌价格的人,都会选择效果作用差不多的平价产品,这就叫平替。对我来说,如果父母再有孩子,他们之后对我的疼爱,就成了先前的平替……”
“疼爱不能替代,”顾维安说,“你没有做错。”
白栀有些倦了,顾维安的肩膀厚实温暖,她嗅着熟悉的气息,朦胧开口:“那你呢?”
——没有父母的关爱,你如何处理?
——既然关爱不能被替代,你这些年过的该多么孤独。
——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你也不曾期待吗?
顾维安低头看她的脸:“什么?”
白栀没有回答他。
她睡着了。
一直守到凌晨,白栀才离开医院。
后期顾维安把她抱到床上去睡了,醒来后正好吃林思谨带来的早餐。
不过顾维安已经离开了,他没有白栀这样多的时间,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他。
白栀也得知母亲动手术的时间,就安排在下周末。
她最近没有回顾维安那边,而是陪伴母亲。
母女俩难得有这样长的相处时间,白锦宁讲了不少白栀小时候的趣事,比如说她会偷偷地把尿脏的裤子藏在林思谨的鱼缸中。
手术那日天空格外晴朗,白栀陪伴母亲一直到她进手术室。
林思谨沉默不语,一直站在门外。
他还有些低落,但从头至尾,都没有干扰过白锦宁的决定。
蒋东风不在,但白栀去外面透气时,发现他一个人默默地抽烟,还被护士长批评了一顿。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这种手术很快就能结束。
白栀陪了母亲一下午,晚上也回家陪她休息。
这还是母女俩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白锦宁一直教导女儿独立,从记忆起,白栀就睡在独自的房间中。后面年岁渐长,甚至结婚前,白锦宁也没有和她一同睡过。
白栀幼年时也渴望能够像学校中其他小朋友那样,和母亲睡在一起,晚上和母亲说悄悄话,她提起过,但被白锦宁拒绝了。
如今再在一起睡,白栀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侧躺着,想要抱抱自己妈妈,又觉着有些古怪。最后,还是白锦宁把她搂过来,像哄小孩子,生涩地拍着她的背。
白栀瘦了好多,以前念初中时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不知不觉就抽条变瘦,有了如此模样。
“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白锦宁感叹,她怜爱地抚摸着白栀背部,摸到了她的肩胛骨,“维安……晚上对你也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