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绣娘是吉祥楼最好的绣娘,如今轻易不接单了,只在吉祥楼指点其他的绣娘们,收了几个徒弟,相当于在为吉祥楼培养将来的中流砥柱。
柔儿说:“您客气了,我时常来,不好每每耽搁您们的正事。”
掌柜笑道:“能伺候夫人和姑娘,是我们这些底下人的福气,怎能说是‘耽搁’呢?”
柔儿点点头,没再说话,扶着安安的手走了进去。
二楼事先备好了香茗和点心,娄绣娘替安安量尺寸,笑道:“一晃眼大小姐都这么大了,身量比我都高了。”
柔儿顺势在瞧账本和近来吉祥楼的买卖单据,闻言抬起头来,“可不是?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安安头回正式去赴宴,裙子就是您亲手裁的。这回及笈礼,是除了成亲外最重要的大事,少不得劳驾您。”
柔儿自己也会针线,手艺且不赖,加上自己又开了针线铺子,孩子们和赵晋的衣裳,她甚少需要去求外人。不过市面上寻常绣娘跟娄绣娘都比不得,娄绣娘早年是专给宫里的贵人做针线的,一手绣活出神入化,是他们这行传说里存在的人。
安安第一次正式见客穿的礼服和大场合需要的衣裳都是这娄绣娘做的,不单单是重视安安,更是要让这久不出山的老师傅体现她不能被人替代的可贵价值。
这些年柔儿跟赵晋没少学生意上的事,依着赵晋所言,做生意不仅仅是赚钱的学问,更是盘人的学问。
“夫人太谦了,为您分忧,本就是我的本分。”
挑好了用料,商量好了花样,娄绣娘打包票说会在及笈礼前做好。柔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问掌柜,安安带着侍婢率先走下楼,在门前廊下等候。
霍骞适时闯入她视线中,此后在她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影子。
那时他还年少,是鲜衣怒马、恣意快活的十九岁。
而她也正青春,像株茉莉花圃里突生的奇异玫瑰。红火耀眼,美艳不可方物。
霍骞和友人走在路上,才从斜对面的茶楼走出来。许是衣饰太打眼,被有心人盯上,在后跟随了半条街。
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短暂挡住了霍骞和友人的脚步。
就在那一瞬间,站在对面的安安看见一只手,飞快自后伸上前,抓住了那个青衣公子腰上挂着的玉佩。
安安瞪大了眼睛,扬声道:“小心!”
霍骞抬起头,一个身穿茜红衣裙的少女正朝他奔来。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霍骞伸出两指随意地摆动了一下。不远处人群中有几个影子涌上来又退了下去。
“小偷!有人偷了你的东西!”她朝他喝道。
友人大吃一惊,“霍公子,你什么不见了?”
霍骞笑了笑,“是块玉佩,不要紧的。”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从人也跟安安一块儿追了上去。
友人道:“这贼子未免太胆大了,连您也敢抢。不过……”友人回过头,见那抹红色的影子奔出去好远了,适才他听见声音就认出来了,那姑娘是赵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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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下人们来到茶楼回报,“爷,街上人太多,叫那贼人跑了。”
陆敬之心下一凛,下意识看向霍骞,后者从容优雅地端着茶,闻言一笑,“不要紧,跑了就跑了,一块玉罢了,不值什么。”
陆敬之尴尬地道:“没想到头回出门就叫您遇上这种事,说起来是我失礼,不该叫您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走……”
霍骞笑道:“敬之兄言重了,哪个城里没几个蟊贼?若当真天下太平无事,要我们官府做什么?我来浙州散心,就是想感受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若是时时坐在车里,关在房中,那又有什么意思?”
霍骞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那位示警的姑娘呢?可平安回去了?”
下人瞥了眼陆敬之,见他点头默许,方答道:“赵家下人把她劝回去了,想必这会儿已经上了车。”
霍骞讶然道:“那位姑娘,是认识的么?”
陆敬之勉强笑了笑,“刚才事出突然,她跑得又太快,没来得及打招呼。霍公子没问,我也就没特意提及。那位是城中商人赵晋的长女。”
霍骞顿了顿,道:“是当年镇远侯一案,牵连的那位商人?”
陆敬之笑道:“这么久远的事,您竟都知道。正是。”
霍骞点点头,“想不到一个商户之女,竟如此勇敢无畏、古道热肠。若非她示警,怕我还不知自己的东西给人盗了,说起来,应当好好感谢这位姑娘,敬之兄,依你之见,需不需备上一份礼,聊表心意?”
陆敬之摆摆手,“不必不必,若是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就不美了,毕竟这个……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