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及月已经走到江祁景旁边,踌躇着开口:“那个……江祁景,是我上午忘记说了,才拜托苏陵今晚代替我解释的。他没骗你……”
大概,是要说这些吧?
男人的眼眸里面渗了醉意,模糊不清。
“我也就这个时候才能看见你,”他低声喃喃,“你怎么又提这些扫兴的事。”
云及月没听清楚,以为他是在敷衍地回复着她。
于是她接着把自己打好的腹稿说完了:“实话实说,我之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担心你又变成三个月前的样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起。”
江祁景还是盯着她看,没有任何想要回复的意思。
她觉得江祁景可能是在无声地表示“我知道了”。反正他一直都是这么惜字如金。
云及月:“事实证明分开这三个月,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你也明白时间会埋葬一切,那么以后……”
“我明白。”
他突然开口,之前平静的伪装一下子被撕开了裂缝,声线像是要碎掉似的极具颤抖:“可是,我真的把你在心里藏得很好很好,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被时间埋葬的那一部分。”云及月唇瓣微张, 神情愣住。
内心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碎石, 荡开层层的波澜,扰乱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时候, 苏陵退后钻进了人群。
这一方狭窄昏暗的空间里, 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仅仅是两个人,其他任何东西都融不进来。
像是……很有以前一样。
江祁景修长的手指撑着墙站起来, 随即身子一侧,半靠在墙上。喝醉的副作用是平衡感渐弱, 好在他能控制住, 没有东倒西歪地摔下去。
他站起来,便可以低头垂眼看云及月。
即便是这样俯视的角度,他也没带来任何令人不适的压迫感。昔日的高高在上早已经荡然无存。
但这样骤然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江祁景甚至清晰地看见她浓密且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的表情是与艳丽五官不符合的迷茫疑惑。
看上去,就很可爱。
比起每个夜里会在梦里出现的模糊身影, 这次的幻象显得格外真实。
心理防线在不经意间崩塌得一塌糊涂, 酒精因子在大脑里肆意跳动,将剩余的理智全部挤走。
江祁景真的很想碰她。
想捏她的脸, 牵她的手, 或者抱她一下。
怎么样都可以。
反正也不是真的云及月。
应该……不会冒犯。
云及月一晃神, 便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像是担心伤到她, 江祁景的力道很轻, 一下子就可以挣脱开。
可她那时脑子短路了,竟然忘记了挣脱。
“我以前喜欢你,喜欢得太少了。”
他瞳孔里爬上了淡淡的血丝,“也许在你眼里, 我做的那些事根本算不上喜欢。我知道你一点都不会留恋。”
“……”
“但我会。你走出去了,我没有。我会一直被无休止的愧疚和后悔所折磨。你说我自作多情也好,我试过忘记你,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可是我们现在……”
“可是?”江祁景扯了下唇弧,重复着这尖锐的字眼,黑邃晦暗的眼睛没有光泽,“我已经被剥夺了陪着你的资格,连喜欢你都不能被允许吗?”
语气特别弱。
弱到即使是问句,也不像是质问。
“…………”
“我一直有在努力。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不能打扰你。因为你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如果我跟以前一样,你永远都不会靠近我。所以这三个月我一直在从头开始学。
每当想偷偷过去见你,或者派谁去监视你的时候,我就去翻你写给我的情书。你曾经没有对我说出来的期许和抱怨,那个时候我没有听到,现在做也许太迟了,但是我还是想一点一点补偿回来。
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变成你期望我成为的那种人。”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所以即便滋味再不好受,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更没想过感动到你,要挟你必须为我做什么,或者必须要原谅我。
我只是想要喜欢你而已,就像你以前喜欢我那样。为什么一定要我忘掉。难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真的很过分吗?”
声音嘶哑得像是被风吹折的粗粝树枝,首尾几乎都含在了喉咙里。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那些埋藏的委屈和愧疚便会倾泻而出。
很久都没有听到云及月的答案。
她说了个“我”字,又停住了,余音飘在空中,很快便泯没在外面的电子音乐里。
隔了几分钟,江祁景自嘲地勾了唇角,松开她的手腕,视线落在地板上:“……我可能真的喝多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真的云及月,就算说好话安慰了我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