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斗的迹象,而且交战双方修为不低。
他们两人一个灵力全无,一个习惯了混水摸鱼,搭配起来堪称老弱病残样样俱全,临近树林入口,遇见一群抱团的妖物。
孟小汀实力有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眼看其中一只狼妖格外凶狠,径直扑向顾明昭,她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
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顾明昭神色慌乱,下意识伸手去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条件反射,然而他在伸手的瞬间,竟平白无故生出了浑然天成的掌风――
伴随着轰地一声闷响,掌风如雷,一击就把妖魔邪祟拍上半空!
这叫什么,用最怂的姿势,做最凶的人。
孟小汀当场就惊了。
顾明昭同样没反应过来,盯着自己手掌瞧了半晌:“我……恢复了?”
这是……忆灵被打败了?莫非是谢小姐或裴公子所为?
他还没从狂喜中回过神,身侧便飞来一只鼻青脸肿的邪祟,狼狈扑腾几下,像是遇上天敌般匆匆逃开。
不远处的斑驳树影里,莫霄阳大大咧咧扛着剑,咧了嘴笑:“好巧,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你们也是因为那支灵箭来的?”
由于一个用意不明、使用者不明的疑似求救信号,所有人居然都聚在了此地,只因在千百种不同的可能性里,存在着千百分之一的危机。
也万幸,他们都聚在了此地。
听见从顾明昭嘴里出来的那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谢镜辞即便头痛欲裂,也还是不由发出一声哼笑。
这位上仙在凡人界生活了数百年,不止名姓,连相貌身份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如今一本正经讲出这句话,实在有几分给自己打脸的味道。
不过……勉强能称得上帅气吧。
“辞辞,你哪里受了伤?”
孟小汀见她面无血色捂着脑袋,服下的丹丸没起到半点作用,心急如焚:“莫非是识海――”
她说得火急火燎,忽然一怔。
谢镜辞身为正道刀修,绝无可能与魔气扯上关系,此时疾风大作,竟吹起她身上的一团黑烟。
黑烟愈来愈重,自她皮肤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好似即将挣脱囚笼的野兽,暴戾得近乎发狂。
孟小汀一眼便认出,那是浓郁至极的魔气。
裴渡来不及接下递来的药,强撑起最后一丝神智抬头,双眼幽深如渊,遍布猩红血色。
系统在识海里哑了声,通过它不久前的只言片语,他能猜出是魔气作祟。
这本应由他来承受,与谢小姐无关。
[你如今虚弱至极,是夺舍的最佳时机,它一定没有耐心继续等了。]
系统的语气从未如此紧张过,颇为苦恼地啧了一声:[这家伙真是乱来,倘若放任它这样下去――]
它说到一半就闭了嘴。修真者被强行冲破识海,轻则丧失神智,重则当场暴毙,它与裴渡都心知肚明。有些事藏在心里明白就好,一旦当面点明,无异于诛心。
气氛安静了一瞬。
白婉已和莫、顾二人展开缠斗,冰箭碎裂、灵气溢开,四面八方混乱不堪,裴渡的嗓音却字字清晰可辨:“停下。”
他在与忆灵的决战里身受重创,方才又护在谢镜辞身前,拔剑挡下白婉的一击。
倘若要做出比喻,大概是璞玉被外力击破,裂出道道长痕,在最为脆弱不堪的时候,又被铁锤用力一砸,彻底碎开。
以他此时的状态,能保持意识就已是不可思议。
“只要你不再伤她,”裴渡又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地抬手抹去,嗓音哑得骇人,“等蝶双飞解药出来,我便将这具身体拱手相让。”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想象,在一旁照料的孟小汀一个字也听不懂,茫然眨眨眼睛。
谢镜辞咬牙,硬生生挺过一波剧痛,竭力出声:“裴渡!”
已经有几缕魔气挣脱束缚,飘飘然浮在半空。
相隔许久,裴渡终于再度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喑哑难辨:“你说给我就给我?倘若这只是权宜之计,后来你中途反悔,我岂不是亏大了?”
魔气不傻,不可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辞。
更何况谢镜辞知道关于它的所有秘密,它要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裴渡”的身份堂堂正正活下去,绝不会允许她活着。
先杀谢镜辞,再夺舍附身于裴渡,这个计划一石二鸟,于它最是有利。
浓郁黑气并未理会他的言语,似是为了耀武扬威,又在谢镜辞识海中猛地一撞。
撕裂感迅速蔓延,她努力不发出声音,在剧痛之下咬破嘴唇,尝到铁锈一样的腥气。
裴渡周身杀气暴涨,沉声开口之际,喉音里是带了愠怒的冷:“这具身体如若四分五裂地死去,阁下的计划便会泡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