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_作者:青花燃(8)

2021-02-03 青花燃

罢了,先回去。

宁青青顺着乾元殿侧面的阔道返回后山。

刚走到殿侧,忽然听到低沉闷震的开门声从殿阶之上传来。

偏门开启,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走了出来,款款行到宁青青面前,盈盈一拜。

“夫人是在寻道君吗?”她的声音掐得出水,“道君半夜便走了,没留下来过夜,妾身也不知道道君后来去了何处,还望夫人莫怪。”

这个女子宁青青认得。她叫云水淼,正是二百年前东海侯送来的那个纯阴美姬。被送出天圣宫后,据说去了昆仑。

她怎会出现在天圣宫,还在谢无妄的乾元殿过夜?

宁青青有些失神。

云水淼扶着腰,眸光娇怯,弱弱地道:“夫人请千万不要因为妾身的事情和道君置气。妾身只要能得道君一两分庇护,便心满意足,绝不敢肖想太多。”

她摇晃着腰肢继续向前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斟酌着,还想说些什么:“妾……”

宁青青漠然瞥去一眼:“我没发问,谁许你自说自话。”

她跟了谢无妄多年,那股散发自骨子里的强势睥睨多少也能学到几分。

没有外人在场时,她会毫无形象地和他闹,但在外人面前,她却绝不会弱了半分气势。

云水淼神色一凛,垂下头不敢再多说。

宁青青越过她,走向山后。

山巅的清晨,空气稀薄得叫人透不过气。

这是她和谢无妄的事,与旁人无关。

谢无妄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她忤逆他令他不快,他便身体力行告诉她,他是绝对权威,不受任何要胁。

宁青青离开崖顶,飘回玉梨苑。

茫然片刻,她坐到床榻上,呆呆地盯着八角传音镜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她缓缓将它取过来,轻抚着对应谢无妄的火焰纹理,注入灵力。

她试图平静地说话,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沙哑和颤意:“我不要一个弄脏的夫君。回来,与我解契离籍。”

手指一松,传音送至千里之外。

给谢无妄传了信之后,宁青青的手无力地垂下,传音镜落到了枕侧。

心脏后知后觉地‘怦怦’乱跳起来,周身急速流淌的血液也不知是冷还是热。

单凭云水淼一面之辞,宁青青自然不会信。但是谢无妄昨日肆无忌惮地伤她,将话说到了那份上,又留此女在乾元殿过了夜……宁青青无法不多心。

她看似把话说得决绝,其实是想要他解释澄清的。

谢无妄不屑说谎,他若真做了,必定会认。日影在院中移动。

传音镜中一片死寂,自宁青青传音过去已有数个时辰,谢无妄全无反应。

她的心脏隐秘地揪着疼痛,似一阵阵阴雨,绵密细碎,无休无止。

给个痛快也比这般软刀子割肉要好受些。

日影西斜,星斗渗入夜幕中,月也渐渐爬到桂树的枝叶之间。

她僵成了一座雕像,只静静地等着他的消息。

她用尽了全部意志力,才忍住没有再次给他传音。她不愿去想他,但是记忆却不停地涌上来,他的精湛、他的强势、他唇角攻击性十足的轻笑,他微眯的暗沉长眸,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一切,都在凌迟她的心。

她悲哀地发现,关于谢无妄的记忆几乎都在床榻之间。他到玉梨苑来,目的总是那么明确。

日升月落。

她捱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好像走完了一生,转动眼睛时,她感觉自己的眼珠就像是木头刻出来的。

玉梨仙木制成的屋子似乎越来越冷,要将她连人带心冻死在这里。

她蜷了起来,茫茫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不,不对,她还有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从小,大家言传身教告诉她,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自己好。可是在谢无妄这里,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猛地抓住传音镜,就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

手指划到东南方位的硬质纹理上,她注入灵力,向她的师父、青城剑派掌门宁天玺传信。

“师父,我想家……”

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了,没想到刚开口唤一声师父,情绪陡然找到了出口,眼泪决堤,短短一句话未说完,竟打起了哭嗝。

她不是孤身一人,青城剑派的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永远不会抛弃她,她随时都可以回去,每天换一个人抱着哭,直到情伤痊愈为止。

这么想着,心中的委屈更是尽数化成泪水,奔涌而出。

知道被人爱着,才会肆无忌惮地委屈。

许久,她哭完一场,打着嗝擦干了泪,抹开糊在脸上的发丝,随手摸过传音镜,很自然地将手指探向镜心,准备读取师父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