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布匹又有棉花,楚筠当场跟两个孩子做出承诺:“等明天有空了,我就给你们做新棉袄, 保证赶在过年以前就能穿上!”
兄妹俩高兴的不停转圈,李青松还记得强调:“我还要我的松树和大老虎!”
李青竹也叽叽喳喳:“熊猫,小熊猫!”
楚筠都被逗笑了,旁边的赵红星却诧异道:“什么大老虎,熊猫?”
李青松和李青竹当即掀起旧棉袄的衣摆,赵红星看到上面威风却不失可爱的小动物,当即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楚筠早知道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心里怜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红星要是喜欢的话,阿姨等下也给你缝一个,好不好?”
赵红星眼睛倏地亮了,忐忑道:“我也可以有一个吗?”
“可以啊,就给缝一个简单的红五星,好不好?”楚筠笑道。
“好啊好啊!”赵红星连连点头。
赵山河原本想说太麻烦了,但是赵红星拉着他的袖子,仰起头可怜巴巴看着他,那些话就压在舌头底下,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心里过意不去,干脆又跑到后山去祸害了一把兔子和野鸡,结果临到要回县城的时候,楚筠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道:“赵同志平日里事务繁忙,以后捎带东西这种事情,让小满去做就行了,怎么好一直麻烦你?”
赵山河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嫌弃了?但他很快就笑了笑:“要过年了,我也放假了,红星跟青松玩得好,总嚷嚷着要过来吃肉,我把东西带过来也是顺便,楚同志不要有什么负担。”
这时代即使是城里人,每个月也只有二两肉票,对于五六岁的小男孩来说,确实无法满足需求,因此这个理由确实很正当。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赵山河的目光清正,语气柔和,毫不闪避地注视着楚筠,坦坦荡荡,让人莫名有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但楚筠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明明双方说的话都再正常不过了,为什么四周的氛围突然变得怪怪的?
一直到吃过了晚饭,赵山河带着欢欢喜喜吃饱了肉的赵红星离开以后,楚筠躺在床上,才骤然回想起来。
为什么赵山河之前的眼神,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那个样子,跟年轻时候的临川侯,某些地方还挺像的。
说特别像,仔细想想也算不上。
那时候新婚燕尔,临川侯与楚筠之间,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琴瑟和鸣的日子的。
虽然婚后不久临川侯就把早年伺候他的两个大丫头开脸做了姨娘,虽然不到半年他就跟寄居侯府的表姑娘滚到了一张床上,但,无论如何,那时候他和楚筠的关系还算不错。
偶尔夫妻单独相处的时候,临川侯就是这样,目光温柔,神色恬静,配着那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还真让人容易有种情根深种的错觉。
说赵山河的眼神跟临川侯相似,大约是那种温和的感觉,粗一看差不多;不像的地方,就是赵山河人长得正派,目光看上去也更加真诚些,只要仔细分辨,与临川侯那种装出来的样子,差别还是有点大的。
想到这里,楚筠又忍不住失笑,与临川侯的婚姻,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还想他做什么?
眼看着再过几天生产队就要分红准备过年了,那才是关乎来年生活水平的大事呢!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天气晴好,难得无风无雪,一大早,楚筠就和李小满一起到了祠堂,等着分口粮。结果到了一看,里面已经乌央乌央挤满了人,一群人团团围在一起,正听着一个女人在那里义愤填膺说着什么。
等离得近了,楚筠才听出说话的人是周桂花,说的内容不是别人,正是关于她的。
“哎哟你们可不知道,我们老二家那个媳妇,娶错了呀!我告诉你们,以后找儿媳妇,千万不要找知青,人家心里想着城里,是指望着你们多帮忙干点活,才肯嫁进来,其实心里委屈着呢!高贵的知识分子呀,怎么看得上我们这些泥腿子?你看看青松他妈,上回闹分家,那阵仗多大,搞的我们好像多么对不起他们似的,不就是家里一点小摩擦,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
四周听八卦的人忍不住点了点头,尤其是年纪大的,还附和了几句,现在的年轻姑娘家脾气大,又懒又馋不说,还总爱跟婆婆顶嘴啊什么的。
周桂花受了鼓舞,马上口沫横飞,继续往下说。
“哎哟,把我们老李家的宝贝孙子带走了不说,转头就去投奔牛鬼蛇神去了!你们说说这年头也是了不得,牛鬼蛇神都有人扒上去了!偏偏那政府的人也不管管,要是从前那会儿,早给拉出去批斗了!那女人还不安分,一会儿跟男知青勾勾搭搭,一会儿又冲着政府做官的嘻嘻笑,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这都不提,连我家小满也被她那些花言巧语说的跟我们生分了,你们说说,我们做父母的,跟儿媳妇隔了一层,不亲近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能对他不好吗?小满硬是那么狠心,抛下我们几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跑去跟他二嫂过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