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狄修躺在地上,艰缓虚弱地说:“成为神女的……车前守卫。”
那是唯一能接触多洛珍的守卫职位。
神教之内没有晋升的说法,比如守卫永远就是守卫,只有个别被有权利的人看顺眼,才会被提拔成守卫长之类。
利尔特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个?”
不要钱,不要名,也不要利。
豁出命去,只想成为一个车前守卫。
赤狄修说不出话了,只能点头。
利尔特说:“好吧,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夜晚,赤狄修回到修院。
他没有直接进休息的长屋,而是拿着手上买来的几罐药粉,去冲洗房。
回得晚,炉灶上没了热水。
赤狄修打了桶冷水进入隔间。
因为有盔甲遮掩,裤子被长鞭刷烂,一路回来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他脱下盔甲,长裤有些布料粘连了血肉,要咬牙撕扯才能脱下,做完这些,他已经没了力气。
缓了许久,再将毛巾打湿,擦拭血迹。
有些伤处太大,血流不止,很快一桶水变成红色。
他干脆打开药罐,直接倒在伤口上。
白色药粉填充坑洼不平的伤处,像是有细沙碎石碾磨着痛处,赤狄修两腿肌肉被激得绷紧,血又溢出,逐渐染红药粉,混合着流掉。
赤狄修反复撒上药粉,直到血慢慢止住。
持久漫长的折磨,直至天明。
车前守卫不像其他守卫,要经常轮值巡逻,只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配合神女的出行。
还有一个月到光明节,神女不再出行,忙于筹划光明节庆典仪式。
赤狄修正好得以休息一个月,慢慢养伤。
光明节当天,他早早起来准备,穿上盔甲,戴上头盔,跟在圣车旁边去接多洛珍。
来到楼塔附近。
赤狄修紧张得手心潮热,心口因强烈的悸动而紧缩,使得呼吸都变得不畅。
多洛珍出现,穿着白色圣袍,头戴神冠,金发被编织盘起,眉心画有金色的太阳图样。
时隔五年的近距离面对面接触。
赤狄修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反应。
神女旁边的凯瑞里小声提醒他:“神女要上车了。”
赤狄修回过神来,跪在她的面前。
多洛珍轻轻踩上他的背。
赤狄修心头发颤,呼吸无声止住,情愫发酵得脊背发麻。
但他不敢有丝毫动作,怕让多洛珍摔倒。
多洛珍登上圣车,并不知道这位车前守卫已经换了人,只觉得脚下所踩的后背,似乎更平稳结实些。
当车上的帘子降下,赤狄修起身,一切结束,短暂得犹如做梦一般。
他开始后怕——这不过是深夜里的一场梦境。
直至中央广场,多洛珍再次从他的后背走下圣车。
赤狄修才如梦初醒。
曾经的疼痛,无论是在奴斗场上的,还是在石钉路上留下的,在这一刻都变得甘之如饴。
头盔之下,赤狄修望着近在台上的多洛珍。
所有人都在喊着“愿光明之神庇佑卡尔圣国城”,只有他在念着“神女,神女……”
他不信奉神明之神,也不会成为光明使徒。
他只信仰她。
想要跪在她的面前。
成为她忠诚的使徒。可以近距离看清多洛珍的面容,赤狄修发现她过得并不好。
这种不好并非物质上的,事实上她作为神女,穿的用的都极为昂贵,吃的也是珍稀食材。
但她极少开心过。
她变得圣洁,恪守,会神态怜悯,会抿唇淡笑,说话的语速和声量永远不变,连走路每步的速度和长远都克制得相同。
她的言行举止,从头到尾都符合一位神女的形象。
却丢失了那个曾经又跑又跳,喜欢爬树,爱在灌丛里乱蹿,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跳脱少女。
那个自在快活的她,随风而去,消失得不见踪影。
此时的大祭司艾伦诺已经从暗林回到了国城。
他成功祭祀一百二十个奴隶,释放出的疫病迟早会降临卡尔圣国城。
到那时,动乱的国城在他的掌控之中,复仇将变成轻而易举的事情。
艾伦诺经过中央广场的高台,想起以前国王下令,在这里将他的父亲活生生烧死。
灰袍遮掩下的艾伦诺,露出阴厉的神色,他要报复,谁都逃不掉,不管是维尔西泽三世,还是他最爱的小女儿多洛珍。
又一个月过去,每月一次的神教仪式结束。
那天晚上,疫病随风顺水,悄无声息地来到国城。
第二天,许多人的皮肤上凸起黑色的肿块,就像一块块石头出现在皮肤下面,硬得生疼。
“怎么回事?”
平常看病的地方排起了长队,前后左右的人互相对看,发现很多人的皮肤上都起了黑色肿块,只是位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