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珍念起光元术法,手心光圈放大,罩住那块地方,扫了一圈而后消失。
没有半点暗元素痕迹。
多洛珍心情莫名糟糕。
被束在高墙内,她不介意用一切美好的猜想描绘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出了高墙,却看到这样的人生。
真实的,活生生的,又是无比压抑的。
这样的人会信仰神明吗?神明像是遗忘了他。
明明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走出村庄,呼吸才顺畅些。
多洛珍往山上走,一路回到山洞。
地上的土豆和黑莓还在,那人像是怕她饿着,又摘了好几串鲜红和黑紫的饱满桑葚。
可这小山又荒又贫,她都没见到果树,也不知道他去哪弄的黑莓和桑葚。
“修,修——”
多洛珍扬声喊,没得到回应。
但她总觉得他在附近。
她蹲下来,捡起根树枝,戳了戳地上的土豆,故意大声说:“我好饿,想吃土豆,可我不会生火。”
多洛珍在洞口外等着,来回反复念叨这句话。
没多久,远处的小坡后面升起青烟。
多洛珍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她走到那个背风的小坡,看见刚燃起的小火堆,草地上留有人脚足迹,从这步伐来看,能猜出那人慌张离开躲藏的样子。
多洛珍又假装苦恼的模样,语气低落:“可是我不会烤土豆,也不会看火,更不知道火候。”
“我毫无办法,只能选择饿着等死。”她沉重地说。
在不远处躲着的赤狄修更沉重,单纯的他没有和人正常相处过,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着急得甚至用手刨树皮。
赤狄修下意识认为她讨厌他,那么只要他减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也许就能减轻她讨厌他的程度。
可现在她饿了,赤狄修不想让她体会到他时常饥饿的感觉。
他想,要不然帮她烤好土豆,再躲远点。
是他太笨,他挖来土豆,应该先烤好再放在山洞。
“我真的好饿,”多洛珍故意苦恼地说,“神明庇佑,希望我马上能吃到热的土豆。”
她狡黠的眼睛骨碌碌地扫视四周。
还不出来,这招没用?
正想着,只见她右前方被灌丛遮掩的树木后面,走出一个低头垂脑的瘦弱少年。
终于见着人了,多洛珍怕他再跑掉,立刻冲过去抓住他的左手手腕。
赤狄修被吓了一跳,右手臂反射性地抬起来挡住脸。
多洛珍扯下他右手,“你介意你的血瞳。”
因为这双眼睛,他永远不能抬头走路,自卑深刻骨子里,好似得永远习惯佝偻着背,垂眼挡脸地躲在阴影里。
不等他回答,多洛珍认真说:“但我不介意。”
这是第一个跟他说不介意的人,赤狄修心尖瑟缩了下,瞬间丧失了语言和动作,愣怔地看她。
“因为它,你厌恶自己,那我帮助你改变它。”她的声音轻缓,目光平静真挚。
说着,一只柔软温暖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赤狄修没有被人这么温柔触碰过,特别是脸上这双代表厄运的眼睛。
他脑子瞬间空白,连躲的动作都忘了。
多洛珍感觉到手心下的眼睫在发颤,小刷子似的扫得手心有点痒。
“别怕,很快就好。”
她念起古老的术咒,掌心亮起光纹术阵。
像是眼睛忽然从漆夜中见到日光,赤狄修视野骤白,一时难以适应,但并不刺目,好似柔光暖洋洋地洒在水面上。
他听到她低柔轻缓的音调,像是一支温和的歌,又像是在低语宽慰一个人,令人心间都发起潮来。
“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是浅金色,最接近太阳光纹的颜色。”
“只要我不死,或者主动解除术咒,它就不会消失。”
这种持续性产生效果的光元术法,就像蜡烛燃烧需要点燃烛芯,会不断消耗她的光元素,时间久了身体和精神会有疲惫感,不过好处就是不会被轻易解除,且只有比她高阶的法师才能看到他的血瞳。
术咒结成。
多洛珍刚想收回手,忽然感觉到手心湿润。
他哭了。
在无声地哭。
压抑多年折磨又痛苦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山崩海啸地涌出。
面对排斥侮辱,鄙夷厌恶的目光,忍受无端打骂带来的身体疼痛,他在幼小不知事的时候,已经失去双亲,懵懂无助地在周围的恶意笼罩下,残喘苟活。
有苦涩委屈,有自卑无力,也有过怨恨愤懑。
每当麻木地看到太阳从远方升起,他想,世界上真有神明么。
如果有,那他一定被抛弃了。
而现在,他开始相信神明的存在。
不然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遇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