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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散了众人,叶云婀终于将桌子上的灯檠点燃,屋子一下子敞亮了起来。
苏尘服了软骨散,不得动弹。
她费了些力气,才将他带到床边,让他靠着床柱子。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将月色冲刷得更加昏黑。
她不想与那人坐在一起,兀自又搬了一把椅子,与苏尘面对面坐着,听着窗外的雨声,时不时有人上前来报。
“太子殿下已经率军攻破大理寺啦——”
“太子殿下已经率军与顾将军汇合啦——”
“太子殿下已经率军攻破宫门啦——”
......
叶云婀听着外面的军情,丝毫不避讳着眼前的男子。他早已经没了腹肌之力,此时就像是一具死尸。
毫无任何生气。
苏尘安静地靠在床上,他喜欢穿绛红色的袍子,衣裳的颜色鲜艳,面色却经常是灰白。叶云婀知晓他身子向来不好,冬日里比她还要怕冷,手脚向来都是冰凉。
苏尘稍稍垂眼,眸光淡淡落于少女身上。
她如一个火炉,将他烤热。
窗户还未阖严,细雨与冷风一同灌入户,穿过长长的走廊,吹到屋子里面。
掀开一片素白的床纱。
男子绛红色的衣袖垂在素白的纱帐间,被风吹得舞动,如同一朵硕大的嫣红的花。
清风亦是吹得叶云婀的心潮暗涌。
苏尘方才问自己,她是从何时开始算计他的。
那夜大雨倾盆,比今日的雨水来得要猛烈许多。
那日,叶云婀刚从大理寺看完兄长回来,躺在床榻之上。嗅着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周遭落满了自己的心跳声。
苏尘以为那是她睡着了、在兀自呓语。
正如她猜测他在装瘸,他知晓她佯装上吊。
风花雪月,爱恨情.事,自古都是这样。
愿者上钩,屡试不爽。风声嘈杂, 雨声汹涌。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二人已无声,只是面对面坐着,各自皆怀有心思, 似乎谁都不愿搭理谁。
尤其是叶云婀, 她坐在床边的贵妃椅上,将背部沉沉靠着, 手肘撑于一方小圆桌前。
发着呆。
她渐渐出神, 听者有人冒雨匆忙前来,向她禀报。
“公主,太子殿下的人马已经打入东门啦——”
“公主, 顾将军所率领的顾家军也闯入北门啦——”
叶云婀眉头一挑, 望向床帐之内。
那人亦将身子沉着, 全身力气皆放于身后的床柱之上, 敛目垂容。
似乎应了某种感应, 苏尘朝她望来, 一下子就看到了少女充满挑衅的目光。
男子兀一勾唇。
苏尘自是处变不惊,叶云婀也不似顾朝蘅先前那般恼羞成怒。离天亮还早得很, 她有的是大把时间同对方周旋。
再者, 苏尘服了软骨散, 药效彻底消失的时间是十二个时辰。他四肢百合皆无力,而自己手上却执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想到这儿, 叶云婀勾起唇角。
苏尘眼中噙着淡淡的笑,微微偏头,瞧着坐在床前的少女。
一身淡绯色的裙子显得她格外娇俏, 他心中暗想,果真,绯色都是格外衬人的。
以后要多哄着她穿绯色的裙子。
思量之间, 一道幽幽冷光从眼前闪过。
他看见少女捧着一把沉甸甸的匕首把玩。
她在威胁他,苏尘竟还觉得有些有趣。
瞧不见男子面上的惊惧之意,叶云婀倒也不意外。窗外的雨声好像小了些,原本细密急促的雨线亦是变成了豆大的珠,敲在窗柩之上。
这场雨不会下到明日。叶云婀心想着,一转眼又有眼线上来报:
“启禀公主,太子殿下与顾将军已经杀入潜龙殿,生擒郦子瑢!”
一阵快意涌上心头,叶云婀抬了抬手,让那人退下,又转过面来望苏尘。
可惜的是,他仅是一叹,面上却并无多余的惋惜之色。
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结局。
叶云婀歪了歪脑袋,“怎么,谢大丞相,想知道皇宫那边怎么样了么?”
苏尘闻声,又抬起眼来看她。
少女双眸清澈,笑意盈盈。
见她勾着唇,苏尘亦是缓淡一笑,点头道:“好。”
叶云婀转头叫小栗子备马。
苏尘迈不开步子,只身僵硬地靠在床榻之上。软骨散无解药,只能硬生生地等到时间过了,此散的劲头才会消散。
她没法儿,只得让人把苏尘搬上马车。
苏尘喜静,谢府的人手向来就少,她转过身去挑了几个看起来还算壮实的后生。
阿宁很不幸地首当其冲。
一群大老爷们抬着苏尘的身子...说实话,这场景有些好笑。叶云婀止住面上笑意,故作严肃地板脸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