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将背一挺,脊柱僵直:“说。”
话音刚落,顾朝蘅朝后点了点头。今日他刚准备赴千灯宴,突然收到了一封暗信,信上并未署名。他疑惑,将信笺拆开,里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桩,埋藏了十余年的陈年旧事。
正思忖间,从顾朝蘅身后走上来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她面黄肌瘦,腮颊的肉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窝深深,朝着皇帝望去。
却又在目光触及到那抹明黄色衣袍的那一瞬,快速低下头去。
“扑通”一声,妇人双膝落了地,在地上伏着身子,哆哆嗦嗦。
她结结巴巴地道:“回圣上,罪妇......乃台上圣女,叶家云婀姑娘的乳娘,当、当年叶柳氏的侍女,阿菊。”
……那名自称阿菊的妇人的声音并不高, 甚至有些颤抖,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了去。
“......我家夫人因此一时鬼迷心窍,为了不让女儿跟着受苦, 便将两名女婴调换。”
“也就是, 现在的琉月公主是叶家小姐,而云婀姑娘, 则是皇家血脉。”
是已故怜和先皇后的女儿, 太子郦墨和的妹妹。
太子抬眼,愣愣地看着高台上的少女。
难怪,难怪他第一眼见云婀时, 便觉得那般亲切, 那般眼熟。
那般像......母亲。
文武大臣, 满座哗然。
“本公主不信!”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众人回首, 说话的正是琉月公主郦墨怜。
她的声音有些凄厉, “本公主不信,柳氏哪儿来的胆子!本公主才是怜和皇后的女儿, 是大郦堂堂正正的琉月公主!”
郦墨怜当了公主十六年, 被父皇、兄长宠爱了十六年, 现在却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她抢了别人的东西!
她的真正的身份,是没落叶家的小姐,是罪臣叶子圭的女儿。
台上少女亦是满目震惊, 连忙转头望向台下,寻找那一抹绯色。
苏尘一身绯红色的衣衫,遥遥立于风中, 似乎感受到了叶云婀的目光,将下巴抬起。
对上她的一双眼。
“苏、苏尘......”
他望着她的口型,却是将唇线抿紧,双眸淡然,无悲无喜。
片刻后,郦墨怜跌跌撞撞上前,伸出手指着叶云婀的鼻子,恨恨道:“都说圣火不烧皇家人,给我烧!”
是人是妖,总要照一照。
“烧!”
她近乎是嘶吼出声。
见皇帝并没有反对,举着火把的宫人上前,欲将叶云婀脚下的柴火堆点燃。
“等等!”
苏尘上前,皱着眉头,“若要验证她是否是怜和皇后的遗女,可以让云婀与太子滴血验亲,何必烧灼?”
“我大郦太子殿下千金之躯,”郦墨怜冷声,“岂是你能伤得了的!”
身侧一道料峭的寒风刮过,太子将袖挽起:
“我验。”
他转过头,“取针与水盆来。”
“皇兄?”
太子面不改色,“本宫亦想知晓,云婀是否是吾家小妹。”
他这话一说,郦墨怜的心登时便凉了半截子。
身后宫人领命,连忙去准备针、净水与水盆。
郦子瑢抱着臂,站在一侧,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好戏。
看着眼前被人支了个长桌,滴血验亲的东西在郦墨和眼前一个个排开。
太子一伸手,“扎罢。”
声音无甚波澜,面上亦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太医握住了他的手腕,方欲下针,鼻下猛地嗅到一股焦味儿。
太子拧眉,心中“咯噔”一跳。还未转过头,人群中突然传来骚动声。
“烧了,圣、圣火烧了?!”
“有人不小心把圣火点了!”
高台之上,那名手执着火把的小太监一下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叶云婀呆呆地看着脚下的柴火堆被点燃,一股热气从脚边传来,火舌迅速朝着自己蔓延!
“云婀,”顾朝蘅急了眼,“快去浇灭圣火啊!”
“不可,”立马就有人厉声阻止,“圣火既燃,就不能灭。”
圣台是他们与上天沟通的唯一途径,而圣火,则是像上天表达心迹最圣洁、最炽热的方式。
圣火,不可人为熄灭。
“那就快把人放下来啊!”顾朝蘅扯着声音,望向座上皇帝。却见后者仅是一怔,而后抬手,止住了准备上前的宫人。
“不必解开绳索,”他道,“朕也想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怜和的女儿。”
圣台上的柴火堆极大、极多,那小太监失手点燃的是最前方的那一堆,烈火蔓延着,朝叶云婀所在的方向滚去。
根本没有衰竭之势,甚至越烧越旺。
“苏尘?”
一侧默不作声的萧毓珠惊愕地看着那一抹绯影快速奔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