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请了师父教世子读书习字,冬日里大多在东院书房隔壁的暖阁进行。
男孩子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上课没个定性,天天找理由赖在樟月殿,苏明妩觉得与其看他不情不愿,不如带他出去熟悉药材,有没有用暂且不管,当作消遣也好。
“好。”
苏明妩接过绿萤递来的外氅,是件用她狐裘的余料做出来的白毛披风,周到地替他披上,“勉勉,这样出门冷不冷。”
小男孩低头摸摸自己凸起的圆肚子,嗡嗡地道:“不冷呀。”
苏明妩见他摆弄腰带上的宝石短匕首,这是符栾前两日让驿使送的生辰礼,“你父王半个月没回来,勉勉想不想他。”
“唔...我不想的。”
话是如此,男孩晃着短腿抱住苏明妩,仰头道:“那父王,回来吗?”
苏明妩见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会的,等到勉勉很想很想父王的时候,他就回来见你啦。”
“噢。”
勉勉嘴硬,“没关系,我现在,不想他。”
“...”
苏明妩已然摸清了她儿子的脾气,符斯延和符栾的喜怒无常不同,他骨子里不喜欢外露情绪,由于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很多时候掩饰的非常粗糙,大人一眼就能看穿。
比如方才,小孩儿嘴上说的不想,手里小刀握的反而更紧。
苏明妩笑了笑,没再说话,她那日替勉勉沐浴完回去思考了一番,想明白了为何他天生和符栾亲近。
符斯延和寻常孩子不同,他有异瞳,所见的人里面,只有符栾和他是一样的,所以父子之间的牵连尤为强烈,包括同类归属感。所以哪怕他天性情绪波动较平稳,面对符栾的依赖却与生俱来的深。
符斯延出生的时机不巧,若是再早上半年,符栾或许多点空陪他成长,偏偏逢了许多事,连苏明妩都觉得亏欠儿子陪伴。
苏明妩决定以后要好好宠他,“勉勉,我们出发吧。”
“好的!”
...
时间一晃,半个多月过去,雍凉的西凉军正式准备与北羌开战。
苏明妩收到消息后开始心惊胆战地等待符栾的每一封信,战事结束前她不敢再带符斯延出门,除了陪他在王府里习字读书,只有符箐瑶会偶尔过来住几晚,替她解解闷。
苏明妩对符栾有绝对的信任与把握,但该担心还是担心,晚晚睡不了整觉。
二月初九这日,苏明妩端坐在偏殿里和绿萤对账,经营方面的事,她基本托给绿萤打理,每个月提起精神听她报备和把关。
帐对完,苏明妩合上册子,随口问道:“绿萤,最近陆家商船有没有什么动静。”
绿萤想了会,“奴婢不知该不该提,陈老三说陆家似乎接了个包船大单,船上要运隐秘的东西来北边,不要船员,封了口不许外传,但是后来发现啊,运的是人。”
苏明妩听着奇怪,“不外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半个月前,益州卸完‘货’,有位老伙计偷偷给我说,他那天半夜睡不着出门,不小心看到货仓里面出来的都是黑衣人,不过,陈老三说就包了一艘船。”
苏明妩越听越拧眉,大手笔很像皇宫的举动,但管家商船就是宫里在控制,他们为何不找管家。
一艘大船能装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绿萤的描述很像是别家的船装不下,临时征用一艘陆家商船补充。
不管那些,问题是,京华偷摸运人来干嘛?
苏明妩联想到许多,符栾在北边抽不开身,他给王府剩下的护卫军暂且足够,但万一...
“绿萤,勉勉呢?”
“这个时辰,小世子在东院里学写字呢。”
苏明妩莫名的焦虑不安,她右眼皮在心情影响下跳得厉害,“我现在就去找他,至于你,你快备马车,我们去山里避避风头。”
山里造廒间的时候,有几间落脚的屋房可供居住。
“王妃,怎么啦?”
苏明妩说不清楚,“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也说不上来,你先去吩咐。”
“哦,是。”
二月天色渐暖,苏明妩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件外袍,披扎起来就往东院走。
院子里,教书先生透过窗看到她来并不惊讶,王妃时常会来监督小世子学书。
他打开门,笑呵呵拱手道:“王妃,今日小世子的功课做得很不错,您不用担心——”
“先生,你且回去,我有事找世子。”
教书先生见她焦急,不敢多问,“是,小人告退。”
符斯延不解地看老师走出门,放下笔,歪着头看向苏明妩,没蒙住的那只右眼黑瞳咕溜溜地转,“娘亲,看功课。”
“勉勉,晚点再看,我们先出门,这两天去山里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