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公主会如此熟悉这里了。“陛下看来很是宠爱皇后娘娘?”
“一开始的确是的。”德玉原本脸上挂着的笑意,却忽的没了去,“可后来…却成了相见不如不见…”
长卿听出来几分不对,“是怎么回事儿呢?”
德玉却又重新挂上了一副笑脸,“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别再提了。”说着,德玉又将长卿拉去了戏台旁的小座上,“这儿风景好,能看到御花园全景,你快来看看。”
长卿被她扶着坐了下来,方才顺着德玉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将御花园的郁郁葱葱尽收眼底,松柏苍劲,柳桂袅娜,再往远处看,还能望见的湖面上飘着的一叶小舟。
“母后以前,常带阿玉来这儿。”
长卿听得公主话里,不自觉的几分伤感,方拉着她也坐了下来,“皇后娘娘早逝,公主可仍是伤心?”
德玉抿了抿唇,“是,也不是。”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日后阿玉有长卿了,长卿是阿玉的嫂嫂,自然也是阿玉的娘家人了。”
长卿应了声,“诶。”
德玉方才明白过来,吃了亏。却听得长卿又道,“再叫一声。”
“嫂嫂?”德玉笑着,“都叫了出口了,我可不怕。做人嫂嫂,可是要给人封红包的。你快,拿来!”
“……”堂堂一国之嫡女,竟是问长卿讨红包。长卿一时间哭笑不得。“我哪儿给得起公主红包?”
舒嬷嬷一旁听着两人打趣,不觉也跟着笑了笑。却也跟着望向德玉公主指向的那处景色,一眼看去,果真让人心情辽阔。再一转眼,她方见得娘娘正起身,却看娘娘脚步不稳,面色也忽的有些不好。
舒嬷嬷忙紧了步子,过去将人接了下来。德玉见得亦是紧张起来。
“长卿,你怎么了?”婴孩儿躺在长卿手中舞着藕节儿似的双手, 小脸蛋儿肥嘟嘟的,一双眉眼晶亮,正望着长卿笑…
长卿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她为人娘亲了?可方才她好似还与公主在茹亭里歇脚。可眼前这一切太过真实, 竟让她有些分不清了。
“喜欢么?”是殿下的声音。
长卿这才抬眸起来。她发现自己是坐在床榻上的, 殿下坐在她的床边, 正望着她抱着那婴孩儿。她这才看了看自己腰间, 已然松松落落,可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不是她的孩子…
眼前殿下,鬓角也没有白发…
她好像又做回那个梦了…小产之后,又知道父母病亡, 她便没了生存下去的意念,在床上不知已经躺了多久,殿下却抱回来这个孩子,送到了她手上。她好像清楚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正是秦王那外室如月所生,左右得不见个名分, 殿下便将小娃儿接回来,与她做了养子。
那小人儿胎发还未退, 该是刚刚出生没多久。她本还有些排斥,小人儿的小手却拉起她的拇指来。她只觉得心疼,将小人儿一把揉进了怀里。眼眶不觉已经湿润了, 她望着殿下,殿下也正望着她,“日后,这便是我们的孩子。”
长卿终是笑了, 她卧榻数月,身子早已虚弱不堪,笑起来该也不好看。殿下却倾身过来,将她们母子拥进了怀里。长卿只觉他怀中甚是温暖,怀里小人儿也挺听话话,好似是睡着了,她也跟着缓缓合上了眉眼…
再睁眼开来的时候,她手牵着已经三岁大的小人儿,正从马车上下来。
“母妃,我们去哪儿?”
她只觉脚步很沉,似不是自己的。天下着大雪,佑心院门前挂着苍白的灯笼,那三颗老梅都开满了暖白色的梅花…她带着翊儿刚从豫州回来,她是来送殿下上路的…
她没来得及回小人儿的话,手腕儿又被他摇了摇,“母妃,为何不理翊儿?阿爹可是在佑心院里等我们呢?”
她没答话,眼泪却止不住地落在了衣襟上。那里浮着几丝自己的发丝,上头已经染满了白雪。佑心院的门缓缓打开了,她看到了那樽棺椁…被黑白的锦缎装点着,像是在束缚着殿下的魂灵…
长卿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惊醒回来。眼前仍是在茹亭里,公主正在眼前关切望着她,“长卿,你怎么了?”
她正靠在舒嬷嬷肩膀上,舒嬷嬷正与她一下下抬着胸口的气儿…见得她睁了眼,方才算是松了口气,“娘娘,该是起身得太快。这妇人有孕,一半儿的气儿都在肚里的胎儿身上,可得慢些。”
长卿只觉着手脚依然冰凉,不过一闭眼的功夫,她还恍惚在前世情形之中,心口也一下下抽着疼。呼吸有几分急促,她忙抬手去探了探肚子,小人儿还在…她忙告诉自己,这不是前世,她会好好护好自己的孩子,殿下、殿下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