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忙斥了一声,“常念,不得无礼。”
长卿便也微微合身,“松意自知琴艺不足,一会儿只当尽我所能。”
江弘叹了声气,“好了,我还得带云姑娘进去与母亲挑选曲目。你便先退下。”
夏常念被江弘这么一斥,闷声没说话,恨恨从长卿身边绕了过去。
长卿跟着江弘进了屋子,大夫人性子和善,问候了云鹤的病情,又与长卿寒暄了几句,方才选定了一会儿要弹的曲目。
总督夫人过生晚宴,在院子里侧边小厅会客。酒席开始,总督府排场做的足,从杭州城里请了好些艺人来献艺。贵女们陪着夫人在帘子后头坐了两桌,多有说笑玩乐之声。正堂里另有两桌,两江总督江镇,正在席间与一干门生席间饮酒。
一行杂耍班子艺人落了幕,众人耳边响起琴音。一开始并不打耳,欢笑声继续,却忽又有几根琴弦,似能牵动人心脉。这才有人来寻琴音,便见得小厅堂侧边,不知何时摆着一张琴桌。
白衣女子仙衣袅袅,轻纱蒙面却眉眼如画,正弹琴。
在坐一干男子看直了眼,正接耳而议,“哪家的姑娘?”
“美人蒙面,更是美极。”
贵女们也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厅侧的女子,更有人注意到了那把琴。
“那不是云鹤先生的松石间意么?”
“那是唐代古物,听闻云鹤先生从不外传的,如今竟是交给了个年轻女子。”
“这琴音…”一贵女话没完,便被夏常念打断了:“弹得普普通通,可惜了这把琴…”
这一桌坐着的都是尚未出嫁的女儿们。江南总督位高权重,大夫人膝下无女,便接了这表小姐来府上,当着一半是女儿,一半是儿媳这么养着的。眼下夏常念一开了口,贵女们便也纷纷转了说法。
“可不是,白费了这把松石间意。”
更有人将表小姐的心事儿点明了些:“表小姐也与云鹤先生学过两年,若有这琴,弹得该比她好听。”
“这是哪家青楼里的姑娘,也是没见过的。”
“这琴该不会是从云先生哪里框来的?”
夏常念听得这些好话,在表哥那里受的委屈,这才舒畅了许多。
可曲声方才一落,外头表哥江弘便拍着掌起了身,当着众人为那女子说话,“云姑娘师承云鹤先生,正有些青出于蓝了。”
夏常念面色一僵,这一桌子的贵女,顿时也都收了声响,各自在底下对着眼色。却又见得旁边一桌,被命妇们陪着坐着的大夫人起了身,亲自去与管家吩咐了赏钱。
夏常念却见那姓云的女子抱着琴要走了。她那表哥还不争气的,亲自去送了人…
长卿抱着琴,被那江公子亲自打着伞,又送回来了轿子上。管家送了赏钱来,长卿接了过来谢过,方才与江公子道了别,又上了轿子。
轿子缓缓往回走,长卿在轿子里数了数赏银。整整三十两纹银…她比了比前前自己的俸禄,这赚钱也太快了?难怪云先生每天那么游手好闲…
轿子正要走过那一串西湖边的小酒肆,忽的一阵颠簸。
长卿忙捉紧了窗棱。轿子却重重一声响,落在了地上。外头起了一阵喊声,都是轿夫的惨叫。
长卿忙推开轿门看了看,便见一个汉子五大三粗朝她扑了过来。直拧着她的手腕儿将她扔出去了轿子,又去拿起那架松石间意。
“琴!”长卿这才反应过来,这帮人想做什么。可她方才摔在地上,腿好像伤到了,一动就疼…正眼睁睁看着那大汉拿着琴,喊着一旁几个帮手走,她忙爬去扯着那大汉的脚,“那是先生的东西,你们不能拿。”
她顾不上自己了,那大汉正一脚要将她踢开。她眼前却忽的闪过一抹剑光,轻剑不过一晃,那大汉的腿便成了两段。
长卿的眼前都是血,她张着口却喊不出来。她看到那剑光的主人了,是明镜。心里这才安定几分。
便见明镜一剑指着那大汉的喉咙,“要琴?还是要命?”
大汉疼的脸都皱成一团,根本顾不得什么琴了。听明镜这么一问,话都没答上来,扶着琴的手顿时松开了。
明镜弯腰去将那琴箱捡了起来,又背去了背上。方才将长卿一把扶了起来,看长卿还有些一瘸一拐,这才问着,“能走么?”
长卿看着他点了点头,可腿上摔疼了,只好紧紧扶着他的手臂走路。
天还下着雨,明镜地上拾起一把伞来,帮她遮着雨,方才带着她缓缓往青莲居去了。
长卿被明镜扶着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方才一路虽都打着伞,可她身上的衣衫依然湿透了,她忙去衣箱里寻了件干净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