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施主,容贫道问上一句,世道众生千千万,你我因何相逢?今日,施主又为何坐在这里?”
云安刚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今日是来向玄一道长请教问题的,不是来抬杠的。
“道长,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我家娘子的意思,晚辈心有困惑,不能排解,便问了娘子应该去向谁讨教,娘子让我来您这里。”
“云施主但说无妨。”
云安再度陷入了沉默,斟酌良久,才说道:“昨日出了一场人命官司,虽然那个人不是我杀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么说,听起来或许有些假仁假义的,但我的确心里挺难受。再有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晚辈的心中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一件我不应该插手,却非常想要达成的事情。但晚辈突然发现,面对这件事,晚辈不仅能力不足,而且时间也不多了。我想请问道长,晚辈应当如何?”
玄一听完云安的话,从广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龟甲,推到云安面前,说道:“如此,我便赠云施主一卦。”
龟甲内有三枚铜板,云安按照玄一的要求摇了六次,形成了一个六爻卦象。
玄一看完之后对云安说:“这件人命官司……本不应该发生,但云施主本身就是一个变数,所以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另外,云施主请放心,从施主的卦象上看,这场官司虽然麻烦,最后一定能得到公正的裁定,自有贵人相助。至于云施主的心结……一条人命陨落,但凡良心未泯之辈,都不会无动于衷,这是人之常情。事已至此,沉溺其中并无益处,不如积极补救,尽力弥补,将后续的影响降到最低才是关键。”
“我会妥善安置死者的家人的,只是,哎。”
“至于施主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情,贫道认为,应随心而为,不到最后一刻,一些都还是未知,事在人为。若施主一味停留在心思层面而不去行动,一定会后悔的。人生不过匆匆几十载,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云安问的那件“朦胧”的事情,其实就是她是否应该干涉时空发展,改变林府的结局的事。云安觉得道家应该讲求道法自然,顺其自然,却不想玄一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玄一的话,多少推了云安一把,但她依旧担心自己能力不够,于是问道:“我愿意去试一试,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做好这件事,而且时间也不多了,又该怎么办呢?”
玄一笑而不语,端起云安的茶盏举到了火盆之上,另一只手提起茶壶,倾斜手腕往茶盏里倒水,眨眼间茶盏就满了,水溢了出来。
“小心烫!”云安提醒道。
玄一却只是笑笑,稍微倾斜了一个角度,热水就绕过了她的手指,玄一还在继续倒水,茶水倾泻而下,滴到火盆里,烧的通红的银炭遇到水,发出“滋滋”声响,冒出滚滚白烟。
云安看着茶盏,苦于寻不到出路的思绪,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哗啦”一声,玄一竟将手中的茶盏向前一丢,茶盏掉在地上,应声而碎,茶水蔓延开来。
“云施主,可有感悟?”
云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身体不自觉前倾,焦急地追问道:“好像想到什么了,可是怎么都抓不住。”
玄一问道:“茶盏满了,还能再装进去水吗?”
“不能。”
“那若是继续注水,会如何?”
“会溢出来。”
“会不会烫手?”
“会。”
“烫到了手之后呢?”
“茶盏就会被丢掉,碎了。”
玄一问一句,云安便喃喃答一句,云安的目光有些空,看着地上茶盏的碎片,玄一却笑了。
良久,玄一又问道:“云施主,问的是什么事呢?”
云安脑海中的一潭死水突然翻涌起来,犹如惊涛骇浪,再难平静。
她懂了!
云安虽然问的是自己内心的困惑,但实际上,她困惑的根源确实林府的事情,那么……
如果做个比喻,林府是刚才的茶盏,当今的掌权人就是端着茶盏的人,水就是财富的话……
如今,林府的这个量器,已经濒临满载,甚至早就溢出来了,炙手可热的财富正从林府这个量器之内疯狂地溢出,滴到通红的火盆里,激起声响和白烟。
那么……火盆是什么呢?
火盆……
火盆大概就是眼红林府财富的那些人吧?林不羡曾说过,林府每年要拿出一部分银子来上下打点,那些人见识过林府的财富,已经激起了他们最真实的贪婪,弄的整个屋子都乌烟瘴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