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锁着眉 , 遥遥看向窗外大雨, 眸中似有愁绪。
亲信继续怂恿:“殿下, 无论哪一边得手于您都是不利, 何不自己动手,机不可失啊!”
丞相得手到时候您就得回去当脔宠, 陛下得手您也就是个长公主,况且他还存着拿您和亲的心思。
系统都忍不住感叹:“真是水深火热,官逼民反啊!”
可真要都是他们逼你的 ,你又怎么会从一开始就谋划万全。
长公主负手而立,不言不语, 半晌,她推开门潮湿的木门,门外三朝老臣在瓢泼雨中掀着官袍求她上京勤王,上了年纪的老人眼都是浑浊的,依然忠诚着帝王。
她取了伞快步走上前去,不顾大雨搀扶着老臣颤颤巍巍的站起,声音郑重又沉痛:“诸位放心,霁儿出事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这一个承诺重似千均,老臣的手颤颤巍巍的抓住她的胳膊,良久,方才发出一声,多谢长公主大义。
实在是感激涕零。
剩下的话语都淹没在风雨里,正如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六月初,长公主汇集旧部与各地兵力共五万兵马挥师北上,名曰勤王。
所有人都说长公主果敢刚决,心怀大义,敢在如此危难之际力挽狂澜。
然而策马日夜兼程,如今所有人视作希望的长公主心里想的却是,按照她对相府的估算,萧锦瑟如今至多只能撑半个月,半个月内再无补给,相府就将从内崩溃,半月之内她的兵马必须破开皇城大门。
长公主的兵马在六月十日的傍晚抵达皇城,巍峨而古旧的城墙仿佛匍匐在黑暗里的巨兽,无声的吞噬着深陷权力中心的人,青石的砖墙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又被暗沉的天色压进山峦的轮廓里。
封闭的城门被蛮力撞开,这座沉寂已久的城终于等到迎来数日来第一丝光亮,女子一身红衣策马跃过横栏,如离弦之箭闯入其中。
午夜之中所有的混乱和厮杀都混杂在一起,没有人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闯入的兵马为长公主开道,哒哒的马蹄声在长街响起宛如一把刀悬在所有人心头。
没有人知道这把刀最终会落在谁的头顶,她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意外,让两方相争的局面平白增加了另一种可能。
今日是辛夷守夜,听见马蹄声时手已经握紧了长刀,她眼底有寒光闪烁,身侧有人立刻站起:“我这就去请丞相!”
“不必,”辛夷伸手拦住他,声音因长久的熬夜而嘶哑,“才刚睡下,不要扰了丞相,我先出去看看。”
消息里传过来的小皇帝应该不是今日动手才是。
相府周围的长街都已布满弓箭手,弓弦被拉的紧绷,长风吹过尽是血腥味,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让来人血溅当场。
女子一身霜色甲胄,长发利落落进长风,哪怕一身污浊血腥也难掩矜贵傲然,辛夷握刀的手蓦地一松。
她不知道长公主来是为了什么,是过来劝降丞相还是过来诛杀丞相,如今丞相不在,她是否可以暂时的先斩后奏的杀了这个人——
让丞相从这数年折磨痛苦中解脱,不再心软。
“住手!”电光火石之间,她忽而嘶声喊道,“住手!”
——那是丞相的命。
……
长箭对准长公主心脏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一回长公主生病,丞相握着她的手守了一天一夜,明明只是一场偶感风寒,丞相都魔怔一般的在长公主耳边低语,我们会葬在一起。
不是玩笑话,丞相甚至去找高人看了墓地。
她杀了长公主会要了丞相的命。
她突然清晰的明白。
长公主翻身下马随着辛夷进入相府,如今的相府已经不是她当初离开的模样,重兵把守,处处都是兵忍,一路穿过回廊院落。
走到一半,长公主才终于开口,嘶哑而迟缓的:“她,怎么样?”
“病的重吗?”
那一刻月色萧冷,辛夷几乎有心口滞涩的悲凉和感动,像是被什么牢牢堵在了心口,她摇头,长公主顿时一怔。
“她,不好?”
她身着银甲,只是一顿就有声响传出,那抹霜色刺的人眼睛酸涩,流光昭示着她的不安。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辛夷不敢多说,丞相住在最里头的院子里,高手云集严密保护,见辛夷过来皱着眉。
“丞相刚歇下,几天没合眼了,再有什么事也——”
也不该现在过来,剩下的话在看见她身后的人时戛然而止,任何人都是拦的得,就算皇帝也是一样,唯独这个人,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