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临靠着椅背,眉眼有些倦怠,“小九在家等我。”
“你要不重新说一遍?”符晓严重怀疑自己听岔了。前脚拒绝,后脚住一起,节奏是不是有点快?
慕青临转过头,眼底压着深思熟虑后的坚决,“我准备和小九实话实说了,是去是留最终由她自己决定。”
这个回答完全在符晓意料之外,她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化,再开口,语速变得很快,“早该这样了,两情相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们非要藏着掖着,不怕遭天谴?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慕青临,“不算非常突然吧,一直都喜欢着,况且,明明是我的问题,没理由一直单方面折腾她。”
符晓点了点头,“我和周意的交集虽然不深,但多少能感觉出来她的性格,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你共同承担。”
“嗯……”慕青临应声,这是周意性格里很亮眼的一个闪光点,为了保护它,她也已经做了新的决定。
“我昨天晚上约了吕医生,明天过去她那里。”慕青临偏头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低声说:“这次去,我会想办法说服自己往前迈一步。”
既然笃定那个人要进来自己的世界,她就要尽可能把它装扮得漂亮一点,好让她待得开心踏实,而不是整天惶惶不安。
有来有往的感情才算公平。
她是该加油了。
符晓猜得到慕青临的用意,她低了下头,把眼底浮动的情绪压下去,笑着说:“早该这样了,真的,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突如其来的感性让慕青临有片刻晃神,过后,她转过来看着符晓,认真地说:“谢谢……”
“能不用这么正式的语气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符晓搓了搓胳膊,换挡开车,“矫情话都留着给你那个小美女说吧,我猜她今晚会高兴得睡不着。”
慕青临不语。
她的确已经很笃定周意的选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面对面说出「喜欢」二字,她还是会有一点紧张。
慕青临无奈地笑了笑,心说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让人勇敢,也让人胆怯。
——
慕青临一路赶着步子上来,却没在门口看见周意的刹那,眸子一颤,心窝酸得受不了。
失落,失望。
这就是周意已经尝过无数遍的感觉吧,今天总算轮到她了。
慕青临苦笑着拿出手机想给周意打个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号码拨到一半,看见门把手上挂着什么。
她的动作稍加停顿,停止拨号,朝门口走去。
门把上挂着一串樱桃。
应该是刚洗过的,清透水珠挂在一颗颗饱满的果子上,红艳剔透,旁边坠有两片绿叶,像极了诗里说的「一树樱桃带雨红」。
她这儿只有一串。
里面的人专门给她留的提示。
慕青临把樱桃从门把上取下来,咬进嘴里一颗,酸甜爽口的感觉很快就平息了她心窝里那阵异样。
她推门进来,在桌边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周意。
不过她好像在想事情,连开关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慕青临忍笑换上拖鞋,往周意那边走。
“在想什么?”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来声音,周意手下一抖,切到了指头,刺目鲜红瞬间从伤口冒出,掉在浅色案板上,和淡黄色的菠萝块混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诡异的视觉反差。
周意疼得「嘶」一声,扔下刀跑去了厨房。
慕青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呼吸静得仿佛定格,只有凝固在那些正被水渍一点一点晕开的血迹上的晃动目光还能证明她是个活人……
不久,周意甩着手出来,可惜地说:“菠萝没得吃了,我明天再买一个。”
慕青临眨眼,笑看着她,“不用了,你昨天买的足够一周。”
“今天还有。”周意指着桌上还没整理的购物袋显摆。
慕青临笑了,“真没地儿放了。”
周意抿了下还在渗血的手指,不以为意,“走的时候,我把陈的带下去给你们小区门卫,你吃新鲜的。”
慕青临伸手去拉塞在桌下的椅子,第一次没有碰到,她怔了怔,说:“早点回去吧,晚了不安全。”
周意的心脏重重一缩,拨拉购物袋的手指勾了回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改天吧……”慕青临笑着说,“有篇稿子没写完,晚上要赶。”
“很重要吗?”周意抿住唇,等胸腔里那股不适过去后努力稳着声音说:“你去写吧,写完再和我说。明天周日,我不用早起去学校,多晚我都可以等你。”
“真不行,按照以往的经验,今晚多半要通宵……”慕青临终于把椅子拉了出来,她撑了一下桌边坐下,说,“改天吧……”
周意,“改天是哪天?明天?后天?还是……”
周意唇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你反悔了?”几个字就在嘴边,她死活问不出来。
激动了一天一夜,她已经问不起这种话了。
她希望慕青临能给个准确时间,让她安心。
她真的特别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准话,不管等多久她都行。
可是慕青临没有,她只是坐在那儿,抬头笑着。
“今天真的有事。”慕青临说。
周意定定地打量着她,想从她的笑里找到一丝破绽。
良久,周意低了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等你定好时间了告诉我。不打扰了。”周意抓起桌上的书包大步离开。
走出客厅,她的步子忽然顿住,背对慕青临说:“慕青临,我早就和自己说过,「你是个身无长物的人,不用怕天打雷劈」。所以我什么都不怕,我也很自私,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不会放弃!绝不可能!”
周意很快离开。
门板撞击的声音震着慕青临的耳膜,她再坐不住,从口袋里拿到一半的手机掉在地上,被蜂拥而至的记忆淹没吞噬。
大雨倾盆的密林,她被王和靖死死按在泥水里,赤红双眼死盯着模糊的前方。有人在笑,有人在催,有人吆喝起哄。
胳膊脱臼的一刹,她撑不住门闷哼了一声。
王和靖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他全力用膝盖压着她的肩背,咬牙低吼,“她要你活着!”
第61章 发现
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不到二十六岁的全国最高新闻奖获得者,多少人羡慕,又有多少人对她寄予厚望,王和靖甚至不惜放弃升职机会也想多带她几年。然而,那天的大雨之后,新闻中心再没有慕青临这个人。
慕青临趴在桌上,清醒着回忆当时的感觉。
骨头被硬生生从关节里扯出来的剧痛,死咬的牙齿绷着血,混着唾液滚进喉咙,咽进胃里,上涌的干呕让人窒息,还有那些隔着雨幕,模糊不清的鲜红……
太真实了。
身上明明没有一点痕迹,五月初的天更不会有刚刚立春时冰冷刺骨的大雨,但慕青临就是觉得浑身冻得发僵,疼。
哪里都疼。
忽然听到手机在地板上震动,冷汗淋漓的慕青临意识有片刻恢复,她跌坐在地上,把手机捡起来,不停用手掌擦拭着没有一丝水渍的屏幕,确定干净了才抖着手按下电源。
被她气走的周意在微信里说:【姐,我到楼下了……】
——
翌日早上,唐远舟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没看到周意,立马在杨玲面前开始阴阳她,“这都几点了,还没下来?是不是准备等附中放学了在出门?”
杨玲笑死,“你俩就不能不掐?”
唐远舟冷笑,“和她掐?我闲的吧。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个备考生是像她这么睡懒觉的。”
杨玲,“今天周日,放一天假,我去哪儿打听,她这懒觉睡得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