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有些热了:“不,不是。”
谢遇肉眼可见得高兴起来。
桑辞新弯了弯眉眼没再问她,好好地上了药,给她披上干净的病号服。
背对着穿好衣服,桑景有些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谢遇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桑景,紧张又局促,她挨着桑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温热的手慢慢收紧。
“小景。”桑辞新没有让房间里的寂静继续蔓延,“你们能找到这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顾长宁做的事?”
“嗯。”桑景点头,“昨晚在揽月台那边,已经解决了,她也被黑白无常带下去了。”
桑辞新已经猜到了,唇角扬起一抹笑:“好。”
她的声音一直有气无力,身体看起来并不那么健康。
“妈妈……一直都在这里?”桑景抬眸看她,眼睛一圈红。
桑辞新点头,缓缓道:“她想靠岁姐升十钱,强行分开了我们,顾长宁散了我的炁,给我注射药剂,我离不开这里也感知不到岁姐,我们之间只有这根傀线,我和岁姐没有去过城隍庙,真说起来,我也不算真正的鬼师,至少没得到下面的认可,这根傀线一直没断,是因为岁姐吧?”
桑辞新看向桑辞岁,眼底有泪光,桑辞岁紧握着手,情绪有些起伏,戾气缓慢地翻涌着。
“是,她想断过这根傀线,每次我都会发疯,她就用你威胁我,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后来她好像放弃了这个念头,找到了一只听话的鬼。”
几束目光落在谢遇身上,她迟疑地问:“我?”
“对。”桑辞岁点头,这些年她的意识断断续续,也听到过顾长宁和夏长情说的话。
她们在谋划一体双魂,还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和最完美的命格。
“可能你不记得,大概几个月前,顾长宁把你带到我面前,让我把身体的戾气转给你,那时候我就有猜测,她是不是要换一只听话的鬼养。”
“那会儿我还有些意识,就象征性地转了一点出去,然后装作戾气失控给她们制造了一点小麻烦,还好你不算太笨,知道趁乱逃走,也是挺有缘分的,让你遇见了小景。”
桑景低声道:“难怪,我说你怎么能从顾长宁手底下逃走。”
谢遇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就这么瞧不起自己。
“不过我还是要跟你道个歉。”桑辞岁看着谢遇,“你那时应该刚死不久,魂力太弱,承受不了戾气,那东西在你身上待久了会慢慢影响你的心性,会让你困在一些不好的记忆里出不来,生怨生恨,化作厉鬼,所以我利用那一点戾气搅碎了你的记忆,只要你不生出怨恨痴念,那一点戾气就不会爆发。”
忽然的道歉让谢遇也慌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用道歉,你是在帮我,我知道的,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说着,还朝桑辞岁来了一个九十度标准鞠躬,和刚刚见面撸袖子要动手完全两模两样。
桑辞新看着很喜欢谢遇,被她逗笑了好几次。
她一直在笑,脸色也因为笑容好了一些。
桑辞岁看着她笑,眼底也淌着笑意。
如果不是因为这满身伤人的戾气,她其实很想去抱抱她。
她想了很多年,靠着这些念想,才没有彻底成为被怨恨操控只知杀戮血腥的厉鬼。
“岁姐。”桑辞新喊她。
桑辞岁抬眼看她,心口傀线连着她的手。
“嗯,我在这。”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回家回家
桑辞新和桑辞岁都是顾长宁一案的关键, 时间牵扯到了二十多年前,特调组需要记录在案。揽月台和其它的养鬼地就由玄门负责清理。
这些后续的琐碎工作不需要桑景来做,她陪着两个妈妈来特调组录口供。
桑辞新先出来的, 她要说的并不多,但桑辞岁被顾长宁精心养了那么多年,知道的也更多, 要说的事也更多。
桑辞新出来看到桑景, 走到她身边坐下。
亲近的关系,却又是陌生的。
“小景。”桑辞新察觉这孩子有些沉闷, 就主动开口。
桑景不自然地转头应声:“怎么了?”
桑辞新垂眸看着她搭在腿上的手,伸手过去牵着,感觉到了她一瞬的挣扎抽离。
她不喜欢或者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你……过得好吗?”
桑辞新这话问得迟疑,她把桑景送回桑家, 希望桑家能善待她,可看到桑景这些细微的反应, 她似乎并不想自己想的那样长大。
四岁的桑景很活泼很闹腾, 不会这么沉闷少言的。
桑景眨眨眼, 告诉她:“还好。”
之前过得不好, 现在过得很好, 在一起就是还好。
“不好。”谢遇从另一边探出头,替桑景把话说了,“妈妈, 一点都不好, 桑家那些人都欺负她。”
桑景没想到谢遇直接说了, 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给了她一个眼神。
谢遇躲着她的手:“妈妈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告状, 又没有说错,她们就是欺负你。”
桑辞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握住了桑景的手:“她们欺负你?”
“对!桑辞迎桑辞云桑灵韵……”谢遇一口气快把东莱桑家说完了,“她们不让桑景入族谱,还要叫她桑四,让她住最偏最破的院子,吃喝不管,还不让学玄术,学了就要打断腿,那个桑灵韵!最可恨了,她一直欺负桑景,还是桑辞迎那个家主默许的……”
“谢遇!”桑景声音低了一些,有些生气了。
谢遇这才停了口,小声哼哼:“好了,不说了。”
桑景瞪她。
都说完了,不说了。
“小景……”桑辞新声音有些哽,她倾着上身抱住桑景。
桑景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是疗养院的味道,并不刺鼻,反倒让人觉得很安心。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回抱了回去,手轻轻拍着女人的背:“别听她胡说,我现在挺好的。”
现在挺好的,那以前呢?
桑辞新一想就明白刚刚谢遇说的都是真的,桑景受到的欺负恐怕更多,她不说,没有人知道。
“老太太呢?她不知道吗?”
桑景抿了抿唇:“老太太……不久前去世了。”
说完,她感觉怀里瘦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肩膀一沉,温热的液体洇湿她的衣服。
那是妈妈的妈妈,不管她曾经对自己如何,妈妈在桑家的时候,老太太很疼爱她。
桑景收紧了手臂,抱着女人的腰,这才惊觉她到底有多瘦,手掌贴着脊背能清晰地摸到皮肉下凸起的骨头。
她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好,不知道顾长宁到底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让她的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身体虚弱得过分。
谢遇看到桑辞新哭了,绕到另一边给桑景递了纸巾。
桑景看她一眼,手指点了点。
谢遇转身坐到了桑辞新身边,像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过了一会儿,桑辞新松开桑景,然后有柔软的纸巾擦拭眼角,桑景在仔细地帮她擦眼泪。
“生死有命,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有遗憾,我送了她。”桑景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说一些行内的话。
桑辞新被她说笑了。
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这时候反倒要听女儿讲这些道理。
桑景想了想,决定把老太太给她功德的事也说了,还有回答刚刚妈妈的问题,老太太不知道吗,老太太知道为什么没有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