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带着玉石俱焚的凛冽:“是。全杀了。所以,你若救不得我,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他摇摇头,话音却是幼稚单薄的很:“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总之也是个男宠,做那种事,皇上和丞相又有什么不一样?你长得这么美,丞相又心里爱的很,你……”
我听得胸中一紧,喉间便是一阵腥咸,啐了一口血,yīn冷恶寒地看了他:“你也配跟我说这些?”
他怔怔的呆了半晌,垂下头,看似有些迷茫:“是不配,你总归是有人爱的,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皇上都把你疼到心尖儿上了。如果换了丞相,我觉得也会像皇上一样疼你,你不光人长得美,骨子里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犀利劲儿,光是看着就让人觉着心动神驰,就像长着尖爪的小狐狸看着讨人喜欢,可也都知道惹了你是要被你掏心挖肺剥皮抽筋,可还是想摸摸。我自十四岁就被人买来卖去,早知道那些个尖爪菱角帮不得我任何忙,所以就连着这副皮囊一块儿不要了。我只是想活着不愁吃穿……”
我脑中渐模糊起来,他的话青烟似地软绵绵飘进耳中,我一会儿竟又听见彻说过的话‘我把你送到哪儿去。你得在我身边,这辈子也跑不了’。此时我才知道,这大汉天下,只有彻会不惜一切护我安然喜乐,周全无忧。
我浑不在意他是否是这天下之主,他只是彻,除却天之尊崇,他只是个想要真心与纯爱的人,于他,我便是这混沌一片中的清透琉璃,他欢喜爱尽,他于我又何尝不是。人心肮脏世态扭曲趋炎附势,我与他心中唯剩下彼此是一点柔软。
我舔了舔嘴角的水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轻声叫道:“彻,彻来了。他会来救我。”
我一头栽下chuáng榻的时候,他方才回过神来,却是蹲在我身边看了看也未敢伸手扶起,我分明感觉得到那熏木作用渐显,浑身棉花一般,却一阵阵燥热,烧的神智全无,模模糊糊地只念着彻的名字,他在耳边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怕皇上知道了不要你么?”
我一听到他说起彻,便觉喉中渗血,张口便吐出一大蓬,脸上水迹斑斑,怎么也擦不尽,摇摇头道:“他不会不要我,只会更疼我,却是会把丞相千刀万剐,可你不知道,这些不重要,于我来说,我心里疼的,是他对自己的放不开……你们不懂。”
他们怎么会懂?没人会懂,当年在东宫和椒房殿外跪了一身病,又因着兵权被李当户打的年年伤寒,他这些年虽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就留着一道一道疤,任我怎么做也去不掉。他恨的哪里是那些人,只是他自己,我受的伤,他心里便是十倍百倍的放大。即便把他们全都挫骨扬灰,他心里还是存着永世解不开的疙瘩。他恨他是皇帝,恨我因他的帝位权势屡遭荼毒、殃及池鱼,恨自己握得了天下握不住我的一世康平。
我不怕死,可我怕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他张张嘴,却没说什么,这才伸出胳膊来抱我,许久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皇上知道的,我让籍福找人来救你。你别趴在地上,凉的很。”
他重又把我放回去,喃喃道:“都这样你还不愿意让皇上知道,既是这般,你还要死么?你死了,皇上可要疯了。”
我心里濒临崩溃到极点,死死地攒了他一片衣衫,眼里的恨意烧成一种信仰和蛊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若是喜欢这张脸皮,我划烂了它可好?或是喜欢彻的权势钱财,我给,我全都给。要什么我都给得起。”我再不可抑制,只余着本能一样的疯狂嘶哑着,“你们放过我,放过他,他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不能,不能……”说完便如同抽尽了身上最后一点jīng气神,毫无意识。
再醒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口渴要水喝,有人拿水喂我,我方才想起什么,忙叫道:“彻。”
黑暗里的话音森凉而轻飘:“他当然不在这儿。”
我脑中的神经瞬间崩断,只凭着感觉往远处躲:“田……田蚡。”
可我折腾了竟是在他怀里扑腾,他收紧手臂,语中带笑:“这朝野上下,还没人敢连名带姓的直呼我。也就你了,不过你叫的好听,我乐意给你喊,再叫几遍。”他双手在我背上腰~间游移。说出的话像梦魇。
“滚开……别碰我。如果你还想留着你这条贱命,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