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木瓢的手顿了顿,笑笑不语,看着菜田发愣。
卫青伸手握住我的手去舀水,我睁大了眼挣扎着起身,松开木瓢推他。他却不如平日那般放手,反倒张着手臂拦腰圈起来低声道:“大人,忘了皇上吧,现在他身边有董偃和孙鹤清,他已经忘了你了,你也忘了他……卫青陪着你不好么?”
我一时有些懵,竟也任由卫青抱着,念道:“董偃?孙鹤清?”
他把我拉过去坐在菜田旁边的石凳上,拍了拍我衣袖上的脏迹,点点头道:“嗯,董偃和孙鹤清就在宫里。皇上宠的很。不论朝中还是宫中,也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起大人的名讳……”
我听着听着便落下泪来,喃喃道:“是么?那就好……那就好……”
卫青在我面前蹲下来,轻轻擦了擦脸,便凑近来在我唇上齿间一点点掠夺。我一时听到这些话脑中一片空白,竟任他在口中百般放肆,四肢却如同瞬间失力动弹不得,许久才突然回过神站起身,惊叫道:“走开,别碰我。”
他舔了舔唇,似是吃了糖人后的小孩儿意犹未尽,眼中有一晃而过的jīng光,充满从未有过锐利的yù望和占有。
还没来得及往后退一步,他便又扶我坐下柔声道:“好,我不动,大人不要想太多。”卫青总是能最敏锐的抓住我qíng绪频临崩溃的脆弱点,一点点抚慰着、瓦解着……
我看看他,有些茫然,他对我笑得十分好看,额上渗出细细的汗,在日光下反she如水晶,眉宇间朗朗英俊,微弯的眼睛和略略勾起的薄唇卓杰非常,如屹立于天地间一座山峰,如尽驰于糙原中一匹神驹……
我回过神来,缓缓推开他站起身往屋子去,脚下趔趄不稳,我一心急便忍不住咳起来,喉间血液从嘴角点点往外渗。
卫青不由分说抱起我回屋里。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吩咐婢女去煎药。
chūn去夏来、夏尽秋又盛……
深秋雨水连绵、湿气极重时,我经年膝上积病,此时尤重,今年竟是连chuáng都下不了,连到院子里坐坐都要卫青抱来抱去。
夜里卫青也要贴身抱着睡,我几年前阻止不了他,现在更不行,我却也只是嘴上贪便宜,卫青却十分懂得务实不务虚的道理,从不跟我顶嘴,想做的事却是一样没落下。沐浴喂药事必躬亲。
我果真是养了一只láng崽子……
昨日卫青带了一张轮椅回来,对女婢说正午时推我出去坐着晒晒太阳。那丫头叫靳云,卫青叫她云儿,极是听他的话,看样子也是个qíng深不悔的光景。
卫青这样的人,表面温婉雅俊,xing子谨慎顺和,任谁都不会不喜欢,那小丫头自然一心扑在他身上,一件衣服束腰都能拆了绣绣了拆折腾三天。
倒是我在这里住久了,惹得她不高兴,也难怪,在谁看来都是我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皮囊,把那大好的男儿教唆成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靳云对我“另眼相看”也理所当然,可偏偏她还要顺着卫青好吃好喝的伺候我,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她把我推出屋里,取了榻垫跪在我身边给我敲腿,冷不防地笑着问道:“大人娶亲了么?”
我神态自若的抿着茶水:“你是想问我嫁人了没有吧。放心吧,我不喜欢卫青。回头我让他娶你。可好?”
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把头都埋到土里去了。“大人……我,我没想……”
“哦?你不喜欢卫青?”
她急道:“不是,公子是好人……我……”
我闭了眼:“那不就结了。”
她似乎是觉得我犯困,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咬着嘴唇埋头想事qíng,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
青桐叶凋落起来,大有huáng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硕大的叶片刷刷的落,风一过,大漠里刮起沙子一般。人就变得极有无力感。
我静静地听着风过叶落,还想,我出宫时对卫青说,我死前要见到他才好……
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不像是卫青。
我抬手指了指门外:“怎么不去开门?”
靳云倒不急:“公子说了,大人得好好养病,谁也不见。随他去吧,敲一会儿没人开就走了。”
拍门声并未止,有人语:“韩嫣,我知道你在,你出来见我……”我听着他开口说话手一抖就打翻了茶盏,“是孙鹤清,你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