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松了力,却不见收手,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这么一阵一阵毫无预兆地折腾下去,我迟早得脑神经衰弱提前去投胎。
跟这人在一起,尤其是眼下这个状态,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跟他说话,就像对挟着人质的匪徒不让他走火的唯一方法。我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定定神,“刘彻,那个……我知道你不缺钱,可勤俭节约是圣人留下的美德,钱还是要省着些花,是不?”
他不理我。
“啊,那个……你若是觉着钱多了不好打理,我可以替你管账,呵呵……我算术挺不错的。”
还不理我。
……尼玛啊。您倒是吱个声儿啊。
他低了低头,嘴唇在我耳垂上摩挲,我惊起一身jī皮疙瘩,颤声道:“君无戏言,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也不接我的话茬,只苦笑着轻叹一气,语气平平地诉道:“你病好了以后还是跟原来一样,半分亏都吃不得。喜欢的人就连心都舍得给,厌弃的人往死了整也不眨眨眼。记得在奶奶那里为我说话,记得帮我对付诸侯拉拢朝臣,甚至记得为我打匈奴的策略提前铺路,说话也总是跟之前一样噎人,却是偏偏……”
他说到这里,又把我往怀里揽紧了些,有些不自已的声颤:“却是偏偏不记得我……王孙,我已经挽不回阿娇了,若再没了你……我就真的只是个皇帝,不是刘彻了,你懂么?”每个字都吐的极艰难,有一碰即碎的悲伤,入耳中生生有一种玻璃渣刮过骨头的疼。
他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背:“王孙,呆在我身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想伤到你,好不好?我也不想rǔ及自己为祸苍生。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大爷!你与我何gān,天下苍生与我何gān?这是你的天下你的子民,你要做贱谁也拦不住,别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搞得好似我若不做了这男宠,就要天塌地陷了,就是祸害国君殃及万民了。
我瞬时怒从胸中起,举起胳膊甩过去一拳:“你就是个疯子……”
他拨开我的手顺势拦腰圈住,又蹭蹭我的脸,“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感到一种双目瞬间失明一般的无助和恐惧,耳中眼中脑中全是沥青一样的粘稠和漆黑。如同被人抽了骨节的蛇也似的瘫软,似千斤力道打在棉花上的迷失与惊措。连被刘彻亲了半天也没感觉了。
回神后把他稍稍推过去一些,半阖着眼睑,两眼无焦地碎念道:“若真想爱上你又有什么难处,起码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我唯一认识的,唯一对我好的人,可你总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又是个皇帝。往后,我必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成jian邪佞幸,青史上也必留骂名。那些死后事,便是给人开棺鞭尸我也是无所谓,只现当眼下,不管那人是皇亲还是国戚,纵是舍着我的命,也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刑不上大夫的狗屁常纲伦理,我眼里可揉不得砂子,刘迁便是前例,即便留着条命,也不会让他囫囵个的快活,到那时你这个皇帝却又该如何做?纵容我祸害朝堂糙菅人命你也被人骂做昏君么?若你只想要一个后宫中的男宠,天下之大,貌美的娈童小倌儿千千万。你既是清楚我的xing子,何苦把我往绝路上bī?”我抬了眼平静的看他。
刘彻摸摸我的脸,指尖在左眼下流连,眼波一派凝定和刚绝:“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会bī你,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能见着的地方,日子长的很……至于那些缺眼力见儿在背后嚼舌头的,你若高兴,死多少我也压的下,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平安喜乐,你只要不躲我就好。”
我扯起嘴角直笑的两眼渐起水雾,你道是这汉家天子,可你还不是天,不是神,命运若伸出手来,你哭都哭不出来。天家无qíng,你偏偏这么多qíng,皇权路上的qíng字是个劫,等你真正成为一个皇帝的时候……却又如何让我平安喜乐?你……何苦?
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也轻柔地笑,丝雨润物细如柳尖似地美妙:“可是你从前说过的,要一辈子不相离。”
我挡住他又要贴来的脸:“反正我都不记得了,你只管胡编乱邹,谁也不知道。”
“谁说的,元安红玉和宣室玉堂的奴才都听见了,不信你叫来问问。”说着就要扬声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