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忙把矮案上刘彻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拾掇gān净,茶水香炉笔墨砚台一一摆放整齐。
我背靠在案上,朝着竹屋门外盘腿看起昨日未完的竹简,红玉支了窗子,跪卧在我一旁挥着团扇驱蚊虫扇风,燃香鼎里青烟袅袅,清淡淡的香飘遥迷人,窗外的风不时送进屋里阵阵竹子的青翠味道和荷花的清香,静雅得很。
元升和玲珑提了竹篮子笑嘻嘻地回来的时候,我正心qíng大好:“捡了金子么?开心成这样?”
玲珑丫头向来不着心机,悲喜尽显于色。若不是呆在玉堂,还不定会怎样被人算计,她忙拿着一篮子花儿凑过来,高兴道:“大人看看,这梨花好看不?”
我也觉得怪:“梨花早就败了,时下都该结梨子了,你是在哪里得的这梨花?”
“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不是今儿皇上jiāo代了让我去裁衣房取大人的一件薄衫子。”说着扯过元升手里的衣裳,“呐,就是这件,绣了云纹翠竹的净白绸子夏衣,回来时打椒房殿过,正碰上蓁儿在殿外捣鼓好多梨花儿,好看得很,我想在玉堂放一些最好不过了,便开口想要一些,谁知蓁儿倒也慡快,抓了几把填了一篮子就塞给我了。”
我看着她一脸欢悦,倒也不忍心泼她冷水,只淡淡笑了笑道:“皇后娘娘的东西你也敢张嘴去要,往后可别这么任xing了。”
她嘟嘟嘴。
我瞧了瞧那篮子梨花:“去吧,拿到正殿去摆好,往花瓶里少加些盐,还能多活几天。”
红玉接过去看了看道:“摆去看了岂不糟蹋,过不了几天还是要凋的。”
我点点头笑:“也是,那你看想做些什么就拿去吧。”
红玉咬了下嘴唇说道:“大人也去过椒房殿和梅圃的,想来也看得出皇后娘娘chūn夏喜爱梨花,秋冬甚爱绿萼梅,红玉自幼入宫,这么些年,梅圃常见,只到过三次椒房殿后园,却是见那园子里从来都是大串大串的白花儿压着树丫子,不是梨花便是梅花,风一过,隆冬里的鹅毛雪也似,让人看着都觉得魂儿也能飞到九天外去,红玉再没见这宫里有什么比皇后娘娘的园子好看了。”
我想起些事qíng来,遂问道:“那这梨树也是江都王选植的?”
红玉眼睛里怔了一怔,却还如实道:“不是,梨树是皇后娘娘入椒房殿时,皇上亲手植的。”
我回神想起那日在椒房殿,阿娇说那些栽进瓷盆里的梨树活不好时一脸惋惜和伤感,和椒房殿里扑鼻的梨花香酒液,不由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咯得慌。幽幽地问道:“蓁儿用那些梨花来酿酒的吧。”
玲珑瞧着我慢慢冷下来的脸色,低声回道:“是呢,皇后娘娘嫌宫里的贡品味道浓了,冬日采绿萼梅上的落雪,chūn来四月摘五更天的梨花苞,做出的酒酿叫做‘雪谢梨花酿’,太皇太后最是喜爱的。”
红玉却扯了扯玲珑的衣袖,嗔道:“臭丫头,玉堂里可是缺这些花花糙糙的?既然知道这些还敢多嘴多舌,往后再胡乱说话,我打烂你的嘴。”
玉堂的侍人我向来不言辞奚落,是以便不似其他宫里的人怯懦,都天xing烂漫,玲珑年纪小些,更是直言不讳,时下便有些委屈,我摆摆手:“算了,也无妨,不过是一篮子花儿罢了,那里那么些忌讳,玲珑,过来给我捶捶肩。”回头jiāo代红玉:“这花你看着办,做酒做点心还是点了香炉填了香囊都无妨。”
红玉点了头“嗯”的应了一声,把篮子塞给元升继续挥着团扇。念叨了一些宫里的有趣事儿,还说到卫青。我只抿了唇笑笑不语。
往后好些日子,都过得稳妥,早时上了朝后同刘彻在宣室览些朝事、见些官员,午后他都是在宫里跟奴才们she箭蹴鞠,我便坐在一旁亭子里或伞盖下歇着,隔三差五的出宫三两天,就住在上林苑周边的行宫。
本以为这宫里只要老太太不使招,便能安安生生的过,我只消堤防着朝中走势让刘彻坐稳了皇位就是了,可天若能随人愿遍也不会有后宫恁些个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了。
这几日刘彻又带了卫青出宫去,太阳挂的正大,晒得人脸皮都发烫,活像架在火上烤,连檐下笼子里的鸟都恹恹的不出声,只园子里高树上的蝉没命的嘶叫。我不愿跟他出去晒太阳,寻了个理由呆在宫里。
真是chūn困夏乏秋打盹儿,人闲身上懒啊。眯着眼趴在案上磕脑袋时,听着元升进来对红玉嘀咕了几句,俩人就蹑手蹑脚的去外殿了,没人扇扇子,没一会儿就热,我摸着一旁的木杓起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