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_作者:Again(53)

  “我怕死,我怕无药可医,我怕化疗掉头发,还怕吃激素毁容,我怕的事qíng可多了。”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连珠pào一样地脱口而出。心中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如果真的发现脑部病变、影响正常思维,那她该如何向自己证明所谓“重生”并非幻想?真有那一天,她恐怕寻死的心都有。

  不知不觉中,沈蔓对这条赚来的命存了太多不该有的奢望:她想收获热烈的爱qíng,还想拥有尽量多的真心,患得患失之间,难免就失去洒脱。

  梁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小姑娘家家的,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起话来跟个老太婆一样。”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老太婆啊,沈蔓心中默默回答。

  “咱们俩之间的‘那个’,”男孩依旧没有回头,将车轮踩得飞转,试图自己的分散注意力,“跟你大脑扫描的异常之间有关系吗?”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沈蔓还是下意识地摇摇头,实话是说:“我不知道。”

  女神VS导师

  省去等车换乘的时间,从XX花园到赵家的路径并没有多少直线距离,再通过一个路口,两人就即将抵达目的地。

  梁志喘着气,将脚踏车骑得更快了些,沈蔓牢牢抓住车架才没让自己摔下去。想让他慢一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字路口红灯闪烁,夏夜的露天广场上满是纳凉的人,孩子们彼此追逐,父母打着扇子在后面赶蚊子。市井而生活气息浓郁的场景在十多年后渐渐消失,沈蔓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得有些愣住了。

  梁志抹了把脸,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轻轻调转龙头,将车骑上人行道,很快停在路边的一条石凳旁。示意她下车,转身将自行车立好,气息不匀地问:“……老大原本就是想让我去医院,替你接受检查?”

  自己怕死,就让别人去挡枪,沈蔓难得有些脸红,低下头,轻轻“唔”了一声。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他小心地坐在石凳的另一边,昏huáng的路灯下,汗水淋漓的脸上却泛起真诚的笑,“用得着弯弯绕绕吗?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他的侧脸轮廓很清晰,光洁的额头与英挺的鼻子,连起来构成极富层次感的线条,沈蔓看着看着便呆住了。那张面孔与记忆中的老同学重叠,勾起心底最柔软的亲切感怀,不自觉地就想贴近一点。

  见女孩往自己这边坐过来了些,梁志身体绷得更紧,心中发狂的小shòu愈发猛烈地嘶吼,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动静。这内外矛盾的冲突将早已脆弱颤抖的神经扯成一根丝,所有的理智都颤巍巍地悬在上面,宿命地等待着崩盘的那一刻。

  “你说的‘那个’,”他咽咽口水,盯着眼前的地砖不敢移开视线,言语间愈发显得支支吾吾,“放假这么长时间,我,我不太确定还有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夏夜,微醺的风拂过面颊,沈蔓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晶亮的双眸,那里有繁星,有光影,有似是故人来的温qíng。于是,心也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试探地问:“咱们,要不……再试试?”

  明明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当选择真正摆到自己面前时,梁志还是本能地犹豫了:“你不怕……?”

  怕噬魂销骨的苏麻,怕牵肠挂肚的惦记,怕朝思暮想的缠绵,更怕这沾上身之后一辈子戒不掉的毒。

  “怕的事qíng太多了,不差这一两件。”她嘴上说得大义凌然,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紧闭的眼睑下,长睫抖动氤氲出大片yīn影,仿佛抖着翅膀的蝴蝶,诱惑着旁人追逐捕捉。

  女孩仰着头,红唇轻启,与他之间只有最后一寸的距离。

  梁志平日里嘴pào打的震天响,事实上没有任何两xing经验,理论的、实践的统统是零。然而,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gān什么。

  昏huáng的路灯下,行道树的yīn影里,路旁矮矮的石凳上,在远离人群喧嚣偏僻角落,男孩低头吻上了青chūn年少时的一个美梦。

  最开始是极细微、孱弱而不可查的电流,从在两人轻触的唇珠上震dàng蔓延,齿根、颊ròu、舌头、浅喉,一点点、一寸寸并联串通,仿佛之前不曾感知到存在般,渐渐苏醒过来。伴着逐渐qiáng劲的心跳,越来越猛、越来越烈,越来越纠结、越来越缱绻。如同一场夏夜里不期而至的大雨,明明只有天边的瞬时光亮,却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响雷,扯垮了世间所有凝固胶着的生命,伴随无边无际的水幕,放肆流淌、自由飘dàng,去远处、去莫名未知的所有方向,任由波làng卷挟,任由浮沉翻滚,只待神邸用洪水洗净了时间里浑浊的一切,才最终从九天之上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