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常人相比,他过了很多个不同的人生,遇到了很多个重要的人。但是他冷漠的眼神里闪过疑惑和不解,那些他经历过的人生好像离他很远,那些人是他又不是他,那些曾经抵足而眠轰轰烈烈处过的qíng人,也都不会再记得他。
他以别人的身份活着,以别人的身份死去,在异世界里活成一个鬼魅。
他也确实是一个鬼魅,徐泗的唇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从一直以来的状况看,他确实有点像是附在死物上的魂魄,打着做任务的旗号,行走在光天化日。
有脚步声传来,徐泗动了动耳朵,一双手悄悄地靠近他,慢慢地沿着石头摸索,触到毛发,随即一手托着他的脑袋,微凉的指腹从肚皮下穿过,把他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微苦的金盏花味道,乔冉煦的味道。
徐泗鼻翼翕动,吸进更多这股令人安逸舒适的气味。
“你又睡着了。”
男生,哦不,男人经过岁月的沉淀,声线越发低沉而有磁xing,自胸膛震动而出,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气音,蕴含了深qíng与宠溺,温柔得恍若棉花糖,一口咬下去,从舌尖甜进心底。
徐泗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歪斜着脑袋,任由他抱着。换来男人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路过的同事与他们打招呼,“小乔啊,阿光还是那副无jīng打采的样子么?”
乔冉煦礼貌地朝声源的方向笑了笑,并没有搭腔。
等乔冉煦走远了,那两个同事敞开了嗓音肆无忌惮地议论。
“那只老猫活了挺久了吧?”
“是啊,从我第一年在这里的时候,它就跟在乔老师身边了,少说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吧。”
“诶,你还真别说,这只猫真是成了jīng,聪明着呢!”
“是啊,比导盲犬还伶俐。你说它要是死了,乔老师得多伤心啊。”
两人长吁短叹,一字不落地落在徐泗耳朵里。
是啊,我要是走了,小煦煦怎么办呢?
对了,他会忘记我……
趁着乔冉煦在浴室洗澡,化身人形的徐泗捞过他的手机,给乔奕绫发了条短信,呆坐了一会儿,又给师小语发了条短信。
虽然大家都知道乔冉煦一个盲人,从来不会使用短信功能,但是他相信,这两人理智上不管怎么否定,qíng感上还是会偏向于选择相信,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橘猫在一天天老去,但是徐泗的人形依旧跟当年第一次现身时一模一样,不说高矮胖瘦,十年间连头发都没有长长一毫米,时间在他身上仿佛被无限冻结。
但即使他能永葆青chūn,生命却始终跟一只猫系在一起。
青chūn跟寿命,不可兼得。
徐泗把自己扒了个jīng光,躺在chuáng上。
这十年来,他可以说是无作为,整天混吃混喝等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yīn影面积的衰减,可即使是这样,乔冉煦的心理yīn影依旧在不停地减少,现在已经摇摇yù坠,只差那么1%,就要拜拜了。
也到了不得不拜拜的时候,把头埋进枕头,徐泗睁着眼睛,眼前有一根头发,他把发丝拈起,凑到眼前瞧了瞧,乔冉煦的,于是他把它攥进手心。
要么完成任务,他离开去往下一个世界,阿光死去;要么寿终正寝,他死,阿光也死。
怎么选择,乔冉煦的阿光都是个死。
这时候,徐泗一侧头,瞄到书桌上那一盆灿烂的月季花,忽地又想起了徐女士,徐女士挂满泪水的脸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宛如当头一棒,在他脑海里丢了一大把窜天猴,整个儿把他炸醒。
呸,真他妈的不孝,不配给人当儿子!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
恰逢乔冉煦出了浴室,徐泗刷地跳下chuáng,冲进那人怀里,勒紧了人劲瘦的腰身,把头抵在那副蹦跶着沉稳心跳的胸膛。
乔冉煦猛地被人这么扑了个满怀,愣了愣,随即揉了揉那一头柔软得不像话的头发,笑了两声,“怎么?又想吃小鱼gān了?都说了不行,医生说……”
“不是,不吃小鱼gān。”徐泗抬起脸,胡乱吻了吻他的脸颊,“我要吃你。”
四个字带着qiáng烈的不满,缠绵的撒娇,露骨的控诉。
“我、要、做、爱、”徐泗捧着乔冉煦的脸,一字一顿地道。
自从徐泗的身体越来越虚弱,jīng力越来越单薄,乔冉煦就开始尽量减少欢爱的次数,生怕累到徐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