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修夜露出成人式的外jiāo姿态,双腿惬意地jiāo叉,一条腿搭在另一支的膝上,带着点倨傲,带着点冷淡,还有威压与深意,他盯住赵凝晴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你明天去趟公司,找我的私人律师,你应该也认得,就是沈嘉柏。”
对方讷讷,轻声轻气:“不用这样急吧?”是商量的口气。他四平八稳地坐着,表qíng也是四平八稳的,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不知是冷笑,或是轻讽。
“凝晴。”
这称呼含着点亲热,听在赵凝晴耳中,冷冰冰的,引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件事我们起初洽谈好了的。你可亲口承诺了与我。”
“我还未问过良泽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是你的事。前几天你倒是忙着见客,恐怕将这事掷于脑后了。我也不怪你,凝晴。你明天好好地去公司签个字就成。”
“我....”
闵修夜语气已迸裂出不奈,有几分厌意,粗bào地打断她,“二哥今天向我要款子,说是要支票两百万。钱也不多,能力所及,我就给了。”赵凝晴头垂得几乎磕着桌沿,桌布上的纹理被她盯得重影。
“谢谢你,修夜。”妇人嗫嚅地低声道。
他慡朗大笑:“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将良泽的监护权移jiāo给我。我才是要谢你呢!要不然哪日你们将那孩子送出国,我要怎么找他?嗯?”有点玩笑,有点认真的意味。
闵焱和良泽进门去净手吃饭。坐在长方形餐桌上。他们俩紧挨着,就近坐下。闵修夜侧过脸,和颜悦色地对着良泽,指了指自己挨着的左手边的椅子,“坐我身边。过来。”
闵良泽无所谓地和赵凝晴调换位置,心里涌出疑问,安静地坐下。闵焱低着头,表qíng看不真切。闵修夜问闵焱,神色具有父亲年长者的威严,“今天你们俩晚了,怎么回事?”
闵焱的口气漫不经心,仔细听焦躁含在其中,“我教他作了几道题。回来就迟了。”良泽附和着点头。
闵修夜温和地望着良泽,带着慈爱的语气,“良泽,爸爸可以教你。”良泽带着怀疑,“你还会那些题吗?我怕你早就忘到太平洋去了。”闵修夜还是温和的模样,口气愉悦:“就这么不相信爸爸的智力?我说教的就教的。”
一旁的闵太太连忙出声替良泽答应。良泽心里不以为意,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放于心上。
已是深夜,良泽不知怎的难以入眠,就坐在花园长椅上发呆。这时节进入深冬,也到了二月。他穿着羊毛睡衣,茸茸的,脚上砐拉一双兔偶的棉布拖鞋,也不觉着冷。凉凉的夜风刮过脸颊,还感觉舒服惬意。
他藉着月光和园中的角灯,垂着头看书,纸页在一片暗昧的寂静里翻动,发出细微的琐屑的声音。
忽听到梧桐树枝杈上“呀呀”的怪声,显得古怪凉寂。他不怕,有点好奇。起身去看。
走到梧桐树下,朦朦胧胧的而又清清凉凉的月光,让他看到那颗梧桐树对面高处的窗子敞开着,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漆漆的,和天色融为了一体。乍眼看,像个鬼魅。恍惚之间,那个诡异的形象,竟被他识清楚了。
他有点兴奋,起先的惊怖也没了。他托高身子,使劲朝上跃着,向二楼的房间招手,不停地用手摆高攥着的书,猛烈地摇晃着。他大喊着:“爸爸,爸爸!”他才想到这边花园正对着闵修夜的书房。
闵修夜身影一闪,良泽从窗户里也望不见了。突兀起的玩心又失掉了。举高的手垂下,慢慢踱步回走。突然感觉手被拉住了,后面有人。
闵修夜和他在rǔ白色的漆皮长椅上坐下。月光悠悠地铺展,逐渐将谈话的二人笼在如梦如幻的幽境中。成为了迷离的梦的一份痴意。闵修夜挨着良泽坐下,搂着他的肩头,似一份父子的寻常亲热。
闵修夜平平常常地问:“你怎么认出我来?这样暗的光?”他的语气很平淡。良泽却听出了较真和认真的两种意味。致使他不敢轻易地搪塞。“就感觉是爸爸。果然就是嘛!”
对方的眼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笑意,有些得意,有些惊异。良泽不知如何地取悦了他,只听闵修夜的低沉的嗓音,犹如一支悠扬的小夜曲,“你这么敏锐,果然是爸爸的好儿子。”又轻昵地揪了揪良泽薄薄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