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阖着双眼的少年悠悠醒转。
“——”
一时之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御隽兖一双眼在少年与御天行之间扫来扫去,发现相对而立的两人,竟然全是面无表qíng的盯着对方。
果然如此么?
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御隽兖目光之中掠过一丝了然。
不过,虽然大约也意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但是……心qíng上到底有些难以接受啊。
“是幻瑛还是炎儿?”
摊开手掌借助飘回自己眼前的宝鉴,御天行的声音平淡不带一丝起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急切,没有了先前的牵肠挂肚。
没有半分温度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那个对御紫炎爱如骨髓的男人之口,更加好似,他正问着的,并非自己恋了十余年的人儿。
而被问起的人,竟是露出一个神秘笑容,高深莫测的注视着眼前之人,缓缓说道,“我却是想要问一问,你到底是‘天’,还是‘将暝’?”
第六一五章难解心,不分离(一)
“——”
被问的人眉梢轻挑,并未立刻回答对方问题,只是目光,略微扫过手中往生鉴。
……
过了半晌,流转在二人之间的却只有诡异的沉默。
不复往日的qíng意温存,亦不复往日的软语轻言。
天际银亮电弧并未停歇,又是一道光缕拖拽着划过长空,透过窗棂,些微亮光已足以照亮一室。只是御天行手中的往生鉴反she了那些微亮光,好似掌中托着一轮灿金明日。
明明曾经是经历种种方才合在一处的身影,此刻被金光照映分立两旁,朝着相反的方向,拉出两道斜影。此qíng此景,令站在一旁的宇文凌禾不由得微微蹙眉,御隽兖,则是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颜色。
提问的人却被反问一句。面色冰冷的男人直视着面前笑得不乏神秘俏皮的少年,又是许久,口中再次重复问道,“是幻瑛,还是炎儿?”
再度被问起,含笑的紫瞳之中似是掠过一丝波澜,却又好像,只是他人错觉一般转瞬而逝。
唇边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话中的语气,却是让人捉摸不定的飘忽不实,“这称呼听起来——倒像是天。可是……却又不尽然吧?”
并未正面回答对方问题,然而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讯息……却是耐人寻味。
是啊,称呼。
一个称一个为“炎儿”,一个又称另一个为“天”。
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了不是么?
既是如此,说是“劫后重生”也不为过的两人,为何还要在这里拿腔拿调,你来我往的猜哑谜?
答案——只有一个……
对面而立的两人,这一回眼底不约而同划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颜色。
眼前之人是自己希望之人,却又,并不完全相同。同样的,自己亦是对方希望之人,但也,并不尽然。
擎着往生鉴的手缓缓落下。盯着少年的目光,却没有片刻离开。
心qíng,此刻其实有些纷乱。
面前的人儿明明是自己渴望紧拥入怀的,然而那透着些许qíng挑魅惑的笑眼,却并非记忆中早已深深刻下烙印的模样。但又——似乎也并不完全属于他所了解的幻瑛。
那只幻狐,是顽劣的,是狡黠的,甚至也曾不止一次尝试过“色诱”这种伎俩,但,这般带着淡淡的、玩世不恭一般的笑意的魅,却并不属于那只其实很简单的幻狐。
……
一时之间,原本冷冽的黑眸之中,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迷蒙。
在他眼里,面前的人儿到底是谁?不,在这之前,如此看着眼前人儿的自己,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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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注视着面前人的少年,并未及时捕捉到那男人冷漠脸上慢慢浮现出的疑惑之色,只因,他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片起伏。
是的,他,活下来了。
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忘记一切。
但,同样相对的,属于幻瑛的一切记忆,也如cháo水般涌入脑中。
于是,呼吸禁不住狠狠一窒。
本以为,对于幻瑛对将暝的那份感qíng,早已了解得很够,却不知,根本远远不止如此。
本以为自己对前世今生已经看得很开,却发现,自己竟然死里逃生之后,也很是在意面前男人是自己的“天”、抑或万年前的将暝——不,或者他更在乎的是,在对方眼中,自己是幻瑛、抑或御紫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