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紫炎低垂下头,握着马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似乎三年前以那般形式匆匆而别,心中总是残留一抹浅浅遗憾,隐隐一丝牵挂,无法忘怀。想见面对他再喊一次“父皇”,想自己永远还是那个长不大的男孩,如此便可以放任自己享受父皇的宠爱,而不去面对那份宠爱背后的深意。
他只是没有“qíng爱”,他,却依旧眷恋那一份宠爱。他,前世缺少太多种“爱”,他,前世太渴“爱”却总是求之而不得。
“驾——”
阖上双眼,不再去看那幅令他心绪不宁的场面,口中低喝一声,策马飞蹄——又是一个前世留下的坏习惯,心qíng不好时总爱“飙车”,如今,则是御马狂奔。
任热làng狂风chuī散心中思念。御紫炎才停下马。向前望去,已是隐约可见水芜城墙。
“小美人儿也有如此疯狂时候。”魑裟邪悠哉跟上前,戏谑说道。
“人生苦短。”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御紫炎仍自策马前行。
“好一句人生苦短!”魑裟邪赞一声好。
御紫炎勒住马缰,回头戏谑一笑,“不过对你,该说一句‘人生苦长’么?”
“——”
魑裟邪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狂妄不羁的笑声方圆十里可闻,惊得路上百姓四处寻找不知发生何事,“好一句‘人生苦长’,一句‘人生苦长’说得好!被小美人儿如此一说,教我愈发想要及时行乐了。”
御紫炎与霜洁不约而同送给魑裟邪一个白眼——此人顽劣成xing,已是无药可救。满脑风花雪月之事,不知他心中可还有别的?
感受到二人的不屑,魑裟邪不怒反笑,附赠二人两个勾魂媚眼,又惹得二人不住寒战。
对于二人反应甚是不满,魑裟邪也不与他们计较——魔修之人本就恣意妄为,修炼之功法亦是讲求随心所yù、唯我独尊。而魑裟邪修炼的“魔佛诀”更加是亦正亦邪。
有道是“佛亦是魔,魔亦是佛”,佛心中有魔,魔心中有佛。贪嗔喜怒yù怨痴,五劳七伤、红尘qíng恨,既是看破红尘,亦是混迹红尘。魔佛难辨,正邪合一,是以“正邪,只在一念间”——
此乃魔佛诀之要义。此为魑裟邪中意于御紫炎之理由——魑裟邪用了五十年时间参破的一句箴言,却被御紫炎轻易道出,实在令他觉得这小小少年适合极了继承他“魔佛诀”衣钵。
只是如今看来,少年虽是将正邪看得通透,心中却是另有牵挂,捆缚住自身手脚,不得自由。这般的跳不脱心底念想,到底修不得恣意随xing“魔佛诀”。
只期盼有朝一日少年放下心中执念,决意随心而行,到时,少年无上心境配上绝世容颜定是绝代芳华、艳倾天下。
……
正当日上中天之时,御紫炎三人赶到了水芜城。比预料之中快了些,只因一路上魑裟邪起了兴致非要缠着御紫炎赛马。
见一旁霜洁一路上同是策马疾驰却无半点娇气倦容,魑裟邪心中又是闪过一丝别样qíng绪。
“这水芜城中倒是格外热闹。”
御紫炎淡淡说了一句,完全不似大漠之中萧条景象,水芜城之中商贾店铺、车来人往,“到底是一方大国之都城,任凭国内再如何动dàng,都城之内既是高官要员,如何会萧条到何处。”
御紫炎话语中极浅淡的一丝不屑惹得魑裟邪唇角弯起一抹弧线。
他一直以为小美人儿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没想到一路行来,倒让他刮目相看。小美人儿将百姓疾苦尽收眼底,却也并未像个初出茅庐的热血小子,摆出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说什么要救百姓于水火。
少年只是静静的见证着一切,少年清楚明知一人之力底线为何,少年清楚明知世上不公平事比比皆是,并非他一人能全部照看过来。
通透、旁观——这便是少年的处世之道么?
妙则妙矣,只可惜,唯有一人,唯有一事,令少年心境总是起伏。少年便做不成脱尘出世之佛祖,更成不了游戏人间的魔罗。
到一间客栈门口停下,客栈门上高悬牌匾写着烫金大红的“芜月”二字。
御紫炎顿了片刻,终说道,“今日我们便在此下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