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曾经自卑自艾过,或许曾经忐忑不安过,或许也曾灰心丧气、挣扎绝望过……然而,昨日紫炎一席话,即便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却又好似绝地逢生,别有一番体悟。
是以,御颙岚认定,若没有这许多年来对三皇弟的执着,他如今将是更加平庸无用之人,软弱、自卑、唯唯诺诺——正是他想要得到三皇弟的认可,想要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三皇弟身边,才会有这许多年来他的努力。如今的他,虽然还远远及不上父皇的qiáng大,但,他自问也已比当初坚qiáng了不知多少倍,也因此,对于自己对三皇弟曾经抱持着的感qíng,御颙岚从未后悔过。
甚至直至此时,他依旧认为,那人儿在他心中占据着无人能够替代的地位。只是他不愿那人儿对他横眉冷对,更加认清了在那人儿眼里心中,只装得下父皇一人。所以,放手,换得那人儿一如既往的一句“大皇兄”,他心,足矣。
不过,昨日刚刚对三皇弟坦承了心事,为何今日父皇便突然说出禅位于他的话?一时之间,御颙岚想不出所以然,更加看不清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何关联。父皇仅是在试探他?抑或有别的打算?疑惑之下,御颙岚壮着胆子、打起jīng神,挺直了脊背拱手问道,“恕儿臣斗胆问一句,父皇为何突然要将皇位传于颙岚?”
“……”
站在下方的御颙岚脸色几变,坐于上方的御天行自是看得分明。对御颙岚虽是不甚在意,但御天行也知此子天xing软弱,虽是早知他命中注定乃是下一任御寰大帝,却早已明了御寰在御颙岚手中只能维持,并无大发展。
但,如今此子竟敢抬头与他对视,并直接提出心中疑惑,原本左顾右盼的双眸此时也如坚定了心念一般,直视而来。如此这般的御颙岚,或许当真能够成为一代名帝。而这些变化,亦是由着炎儿而起的罢……
思及此,御天行心中有些不郁,语气愈发冷淡了几分,“朕行事,几时需要与你解释了?”
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令御颙岚莫名从中听出几分酸意。蓦地想起昨日御华殿内一幕,父皇的独占yù之qiáng,竟连缘枫、墨雨二人的醋都吃,忽的,御颙岚竟是觉得原本令人忌惮至极的父皇也有可爱一面。思及此,御颙岚心中忐忑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愈发显得从容大器。
心境起了变化,思绪也灵活了起来。御颙岚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
“父皇莫非是要与三皇弟离开皇城,畅游天下?”
御颙岚脱口而出的话语,令御天行眉梢微扬,唇边亦勾起一抹浅淡弧线。
说中了?——御颙岚心中想到。
呼出一口气,御颙岚心底百感jiāo集。是啊,那人儿太清净,确是不适合久居于皇宫这般污浊之地。是以,父皇才要带着那人儿远离世俗纷扰。反思自己,若是自己处在父皇的地位上,他能够如此gān脆让出皇位,只为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么?或者可以,或者……久居高位之后的他,也会舍不得荣华富贵?
诚然,之前他为了能够博得紫炎青眼相待,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那是因为原本他就没有什么留恋之物——早已失宠的母妃,形同虚设的皇子地位,平庸无奇的才智……他本就一无所有。唯有那人儿的温暖笑颜,曾是他全部寄托。然而,父皇却是不同。他高高在上,坐拥天下,受万人敬仰;后宫佳丽三千,虽贪慕虚荣之心少不得,但那些嫔妃对于父皇这般出色的男人,又怎会不心动、不痴qíng?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他人眼中拥有了一切的父皇,却能够在鼎盛之年提出禅位……以前他总道父皇对三皇弟的喜爱,多是因为那人儿生得天人之姿,xing子又柔顺体贴。如今看来,仅是凭着这几条,父皇可能宁可舍弃皇位只求与那人儿双宿双栖么?
于是……父皇对三皇弟,当真用qíng至深啊——
御颙岚忽的微微一笑,对着御天行躬身一礼,说道,“多谢父皇垂青,为我御寰得以永世荣昌,颙岚自当尽心竭力,只求上无愧祖宗天地、下无愧黎民百姓。”
“这帝座你要如何坐,是你自己的事,朕没兴趣。”
御天行淡淡的说着,却又是真心所言。
御颙岚闻言愣了一愣,转念又释然——对于父皇这般疏冷之人,或许天下于他,都是没有半点意义。于他,有意义的仅是一人,便是那总是一袭紫衣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