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琥珀色的瞳眸却违背了他的意志,转向前方。
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是他用了数千年想要忘记、却偏偏可恨的在他浑浑噩噩之间唯一记得清晰的事物。
那一双似是看到了希望、闪闪发亮的明眸,是那么的真实、不掺半点虚假。
如此真实的一幕,当真只是一场骗局么?
宇文焰柳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分不清到底该要去往何方了。
“所以你此番前去蝶谷寻觅栖石花,却数月迟迟未归,甚至连个消息也未曾传回,便是因为与那妖修一处,且已有了夫妻之实?”
原本神qíng和蔼的中年男子看向徒儿的目光有些复杂,却也仅止于此。
君岳山听师傅如此直白问出二人之事,微微红了脸,却还是一五一十回道,“起先是柳他因为弟子夺了他jīng心照顾的栖石花而将弟子捆了去责骂了些时日。不过后来……后来我们便在一起了。”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甚至可算得上是简略至极,却是如此轻易的勾起了宇文焰柳尘封了数千年的回忆。
一点一滴,毫无遗漏,全部涌上心头。
是啊。当初与那人见面时,他就险些将对方xing命取来赔偿自己辛苦培育了许多年的栖石花。
并非这花对自己有何特殊作用,只是蝶恋花的天xing使然,便如此自然而然jīng心呵护起那么一朵石fèng中倔qiáng执着坚持下来的生命。
谁知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花朵却被一个突然闯入蝶谷的人类夺了去,叫他如何不气愤、如何不恼火?
然而,当那个男人支支吾吾费了半天劲才解释清楚自己折下那栖石花的理由时,堂堂蝶妖的满腔怒火却已经被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心爱的花被折了去,他的怨气又岂能如此轻易就一笔勾销?
于是他便将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男人捆了回去,准备骂到解气方才罢休。
原本以为男人再傻,总也该有些脾气的。谁知后来的几日,任凭他如何打骂,男人却只是静静听着、承受着,甚至有时还会小心翼翼的道一句抱歉,或是傻笑着问他解气了没有。
那时他就在想,世上怎可能有如此愚笨的男人。别人欺负了他,他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然而,就在有一日,他前往蝶谷深处收集灵露以助自己修炼却不慎遭遇修为高深的蜘蛛妖。就在他九死一生、命垂一线时,原本应该被他绑在栖身的dòngxué之中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并且打退了蜘蛛妖。
那一回,在他身中蛛毒双眼愈见沉重时,迷茫中看到了那个男人第一次露出傻笑之外的表qíng——焦急与心痛。
或许,就是那一次,他的心陷落了吧?因为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修行的他,没想到会有一个人为他如此紧张焦虑。因为他以为,那个人类摆脱了束缚后会立刻逃走而不是赶到自己这个一直对他打骂的蝶妖身边。
“柳?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忽的响起,令宇文焰柳茫然之间以为回到了数千年前的那一日。
“你哪里觉得不舒服么?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一样紧张焦虑的声音,仿佛与尘封记忆中的声音重叠在一处,使得本该早已飘远的一切倏地拉近到眼前。
琥珀色的瞳眸定定望着面前毫不遮掩忧心的面庞,似乎——不像是作假。
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背叛么?
数十年来坚信的事实、执着的怨恨,似乎一下子,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翠绿身影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却变得愈发苍白。
“柳?!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眼前的男人紧跟着上前一步,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先前的冷言冷语,伸出手来想要扶住他。
“为什么?”
宇文焰柳终于由齿fèng之间挤出一句话。
“什么?”
被突然而来的问题问得略停了脚步,君岳山不明所以的反问一句。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对我这么好?数十年前是我亲手杀了你不是吗?你再傻再笨也该有个限度。怎么还可能对我如此的好?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他并不是想要说这些的!
宇文焰柳的心中一个声音疯狂的呐喊着。然而无奈,言语却是不受控制的倾吐出来。
“——”
君岳山显然也被宇文焰柳凶狠态度震慑住,然而不过片剩,君岳山却是微微一笑说道,“还能够如此中气十足的质问我,看来柳应是没有什么大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