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矛盾让眉头不由轻扬。
然而女孩久久没抬头,身后路口却乌拉乌拉驶来几辆车。
救援的车辆终于来了。
了然一笑,汪桀慢步走开,迟到了十分钟的医务人员,在女孩眼中这或许是只差一步,但他知道,自己给出的那两片药,将那差距拉到无限大,直至死亡。
用腻了的少年,和还存有兴趣的少女。
一物换一物,他觉得公平,且期待。
只是刚才方渡青的表现,并不如他预计般歇斯底里,只像个破旧娃娃,一动也不动。
汪桀有些失望,觉得好戏并没如期上演,安静离开了那场落幕地。
夜深,云遮星辉。
方渡青坐在长椅上,衣服还没换下,厚重血腥味融入风中。
路上行人并不多,也少有人注意到隐没在榕树yīn影里下的少女。
她终于得到一方清净天地,去回想这噩梦般的一天。
明天早晨就能到身后的建筑去拿方叶岚的骨灰。
被周游章劝过几次回家休息,方渡青都沉默拒绝。
只是第三次给时遇殊的电话仍无人接听的时候,她终于觉得心口破了一个dòng,无人接收的悲伤散向四周。
“喝点水。”
周游章走到她面前,端了杯热奶茶,靠着人坐下,并不刻意看她,将东西放在她腿边。
“谢谢。”
却没有动的意思,方渡青喃喃,看远处的路灯,遥遥串成一排光点。
周游章chuī了一会风,估摸着小姑娘能听进去几句话了,才开口,“嘟嘟,怎么打算的?你爸爸那里要怎么做?”
他不问无法追溯的过去,哪怕仅隔了几个小时,只想用未来来牵绊住此刻心无一物的方渡青。
世界还大,她总有眷恋。
“……我不知道。”
夜风中,那声音很小,沙哑,微微颤抖,像叶片上的露珠。
天明就会消逝,只和夜的孤冷共存。
她歪头,伸出手,点了点天边的弯月,“阿叶在那里了。”
“你说他会看见月亮上的神吗……”
周游章终于侧头,少女双眼晶亮,辨不清到底是不是眼泪。
他以为,她的眼泪该流gān了。
在周游章匆匆赶到火葬所的时候,方渡青说不出一个字,攥着他的手,láng狈大哭。
来往的人丝毫不奇怪,在这人间的火葬所,就是生和死的诀别,每日上演。
“不知道。”
他温柔否认,拍了拍女孩的手背。
“嘟嘟,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明天来接他。”
眨了眨眼,那一串光点就模糊了起来,只有光还不依不饶往瞳孔里住。
刺得泪流不止。
方渡青捂着嘴,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力。
多疼啊,想到阿叶,心脏就被搅碎,翻天覆地拉扯伤痕。
每一道都鲜血淋漓,没有痊愈的征兆。
安静等了片刻,女孩不再呜咽。
周游章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递给她几张纸,“收拾一下,送你回家好不好?”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力度稍微重了些,眼角被磨砺到微疼。
方渡青丝毫不在意,只安静摇头,脚尖蜷起,“我不要回家。”
没有时遇殊在的地方,那不是家。
她无法想象自己独自一人该怎么入睡,她也不知道自己胸口疯狂翻涌的,是不是怨怼。
她很想见时遇殊,也许那无休止的眼泪会gān涸在他的怀抱里。
“好,那去酒店好吗?我叫人给你买一身新衣服,你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方渡青怎么会说不好,虽然悲伤,她心里十分明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撑,也无法好好送阿叶离开了。
两人去了最近的酒店,她洗完澡,疲倦至极,身体仿佛失了动力的钟表,就快罢工。
只收了周游章的助理送来的一套衣服,婉拒了点餐的帮助。
头发湿着,滴答落着水珠。
方渡青揉了揉,自顾自倒在chuáng上闷头睡去。
这厢天亮,时遇殊才睡过去。
在手术室外守了一宿,眉目间全是暗色,大有摧枯拉朽带走全部生息之意。
重症监护室内,时自华犹在昏迷,脸庞上伤痕jiāo织如棋盘,赋予她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