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秀珠端端庄庄走到吕氏跟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本来就清瘦了不少,如今衣裳穿的单薄,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本就叫人心存怜惜,又哽咽地说道:“义母不用再为秀珠cao心,秀珠心意已决,愿长伴孤灯为义母祈福。”
她嗓音哽咽,却说得无比坚定,叫人动容。
吕氏怔了怔,果然动容地道:“你这话休得再说,即便是要说也等你哥哥回来。”说着示意范妈妈扶她起来。
秀珠直挺挺跪在地上,微微垂了头,却仍旧能看到两行清泪自眼眶流出,“这些日子秀珠已经想明白许多事儿,以前是秀珠自不量力,以后留在义母身边,便能将义母照顾好,十几年来不敢有丝毫差池,如今有了二奶奶,义母的病果然好了,可见秀珠多么无能,什么也做不好。眼下,唯一能做好的,便是为义母祈福。恳求义母体谅秀珠一片赤心,以后不能常伴义母左右……”
话没说完,吕氏已经红了眼眶,“你怎么会如此想?不过是没遇上良医,与你何gān?别再说这样的气话了!”
这一出又是唱的什么戏?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敏慧,说实在话,秀珠说的这样诚恳,童若瑶还真想帮着她劝劝吕氏,可惜不能……
秀珠接着道:“我说得皆是肺腑之言,也是秀珠长久以来想好的。我只恨是女儿身,不能在义母膝下侍奉到老,也没有表小姐和二奶奶这样的福气,恳求义母就随了秀珠的心吧。”
敏慧是没福气的,嫁给邱年生那样的混账,重点是后面一句,童若瑶是吕氏的儿媳妇,自然是要侍奉吕氏到老的。童若瑶深深吐口气,她不是容不下秀珠,而是容不下秀珠的非分之想。
“姨妈,既然秀珠已经这样说了……”敏慧试探xing地开口,童若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敏慧移过来的视线,她竟然替自己说了。
吕氏心里如一堆乱麻,似乎还不相信秀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疼地落下泪来,道:“你先起来,好好儿说……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可,你曾想过,你的后半生漫长的岁月可如何过?”
秀珠动容地道:“义母在世我只求义母平安健好,倘或义母……在生时不能侍奉左右,到了那时候总能侍奉义母左右。”
几年前,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一条灵巧的舌头,才把余秋云给bī死了。她口口声声说要长伴孤灯,却又流露出要伴随吕氏身边的愿望,却被她说的一点儿也不矛盾,童若瑶垂着头,自己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虽然知道吕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也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十妹竟有这样的孝心,就更不该让母亲难过。我们刚才还商议着你的事儿,要请老夫人相看准了才定下,母亲正高兴着,你却说这些话,一旦入了佛门,更没有可能侍奉母亲。”
吕氏自然不愿秀珠出家为尼,童若瑶这一番话也算是劝秀珠,顺便提到她出阁的事儿。如果修组仍旧坚持,那就只好反过来劝吕氏,就成全秀珠这一番“孝心”了。
而秀珠如果不坚持,那么她也不是诚心实意的。众人的目光落在秀珠身上,只等她如何说,可等了许久,也只听见秀珠压抑的哭声,却不说一句话,可见她的真心了。
敏慧失败的婚姻摆在这里,秀珠自己有考量并没有过错,但她非良善之辈,这样的人童若瑶如何敢放在身边?竟然变着法子bī自己,那自己再坐以待毙,是不是就显得太好欺负?
童若瑶站起来,微笑着亲自扶了秀珠起来,推心置腹地道:“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免得母亲难过自责。如你这般说,倘或所有人为了尽孝道都长伴孤灯,世人还如何生生不息繁衍下去?母亲疼你这么多年,也不是要看着她去剃度,果真为了母亲就少让母亲cao心。我心里明白,你是瞧着敏慧的事儿,才有了这样的心,可你还没有走过又如何知道呢?你这样的做法不但母亲伤心难过,你自己也是在逃避,懦弱的人才会这样。”
一番话别说吕氏,就是童若瑶自己也有些动容,如果秀珠听不进去,要坚持,那就只有剃度了。她说常伴孤灯,可没说剃度,童若瑶替她说了。
秀珠暗暗咬咬牙,来不及说话,只听得童若瑶笑道:“母亲,我瞧着十妹怕是也急了,要不等吃了午饭,我就去老夫人那里问问,也好早些把九爷说的人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