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裕王爷不冷不热的语气,德泰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裕王的脾气大的很,不小心伺候着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要受池鱼之殃。
可意料之外的,裕王爷并没动怒,而是沉吟片刻,转身离开了。
这事儿奇了,王爷怎么转了xing了?德泰看着裕王爷越来越远的背影,撇了撇嘴,随机吆喝身旁的小太监们:“还不赶紧的拿粘杆把树上蝉都沾了!吵的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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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婷披了件嫣红色羽缎雪莲纹的大氅。戴着风帽,垂落的帽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鼻子以下,略提裙摆缓步走在幽暗的走廊中,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衰的霉味,左右两侧的牢房里,有一些死气沉沉目光呆滞的囚犯,在看到她们一行人时,也不过是看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吭声。
天牢这种地方,进来了。活着出去的就少了,逃不掉,挣不脱。对未来早就失去了期盼,牢狱中的可怕之处不只在cháo湿yīn冷的环境,更多的在于挥散不去的绝望气息。
走在前头的狱卒是个愣头青,年纪绝不超过十五岁,提着灯笼边走边用公鸭嗓小声嘟囔:“这也就是看在世子爷的面上。否则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探视了。姑娘仔细些,可不要弄出什么事来,小人全家人可都指望着我的俸禄过活呢!”
阮筠婷身后提着食盒的婵娟闻言,便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刚要说话,阮筠婷盈白如玉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腕子上。对她摇了摇头。
“这位小哥儿,有劳了。”
温言软语的一句话让那狱卒身心舒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转而嘱咐阮筠婷:“这里头的犯人凶神恶煞的也有,姑娘可留神一些,别靠太近了。”
“是,多谢你。”
不多时。几人走到了走廊尽头,狱卒在门前停下。随手将灯笼高高的cha在牢门上,就要退下。
阮筠婷忙给婵娟使眼色,婵娟给了那狱卒一锭银子的搭上,狱卒欢天喜地的行了礼走了。
阮筠婷摘下风帽,露出姣好的面容,蹙眉望着牢房中盘膝坐在gān糙上的人。原本如月高洁的潇洒男子,如今满脸胡茬,长发蓬松,囚衣污秽,脸颊消瘦的塌陷,颧骨突出。
唯一没有变的,是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睛。此时在灯笼并不明亮的烛火照映下,格外的晶亮。
见他如此落魄,阮筠婷叹了口气,回身接过婵娟手中的食盒,“你下去吧。”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带有回音,显得遥远。
婵娟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戴明,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qíng愿的离开了。
“之浅,我来看看你。”
阮筠婷蹲下身,取出食盒中的几样小菜,顺着栏杆的空隙放进去,又拿了白瓷酒壶,斟了两盅酒。一盅放进牢里,一盅窝在手中。
戴明微笑起身,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走起路来哗啦作响,到阮筠婷对面,依着牢笼席地而坐,端起那盅酒一饮而尽,辣的“嘶”了一声:“烧刀子?好酒!”
阮筠婷蹙眉抿了一口酒,辣的吐舌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戴明拿起酒壶,再斟一盅,喝罢了才道:“你不觉得这种酒,从内到外透着洒脱之气吗?我这一生,最缺的就是自由洒脱,只有吃了它,才能少许放松一些。”
洒脱?阮筠婷将酒盅放在地上,不打算再碰。
戴明也放下酒盅,道:“婷儿,你还好吗?”
“我很好。”
“那就好。”
这一句之后,两人都沉默了。阮筠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戴大人流放极北苦寒之地,今日已经启程了。”
戴明“嗯”了一声:“我知道。”
“戴夫人……殁了。”阮筠婷有些哽咽。
戴明一愣,半晌悲凉一笑,眼泪滑了下来,却是道:“死了也好,倒是少受些罪。”
阮筠婷擦了擦眼泪,道:“雪菲诞下一女,取名萱姐儿。”
“萱?”戴明笑道:“‘焉得谖糙,言树之背’,萱糙有令人忘忧之意,世子爷是希望她一生无忧。好名字。”
阮筠婷点头道:“你明日就要启程去南诏了,我没什么能帮你的,只希望你看开一些。”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虽没有预料到,却也早有准备。没有听你的话,可我并不后悔。”戴明回头望着阮筠婷,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你来探我,我想不到,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