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无奈,又似是失落,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嘉元帝道:“晠儿,曾经做过的事,哀家无怨无悔。即便时间倒流,哀家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而那个女人,哀家只恨,没在她入宫前,便杀了她……”
太后的话,让嘉元帝顿时愣在了当地。
眼眸中腾起了一股不争的愤怒,嘉元帝隐忍了许久,才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话,“无论如何,灵儿是无辜的,母后,您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也放过您自己呢?”
“无辜?”
喃喃的说着,太后的眼中满是讽刺的笑容,“打从她选择进宫的那一刻起,这世上,便没有什么无辜的说法了。”
说着,太后的眼神利箭一般的看向嘉元帝,满是质问,“你觉得她无辜?那,母后就是活该,就是咎由自取吗?”
嘉元帝想起,无数个夜晚,柔贵妃的寝殿内灯火通明,而他的母后,则一人呆坐在昏暗的内殿里,看着铜镜中有些呆滞的面孔出神,那时,他总觉得,柔贵妃无论何时都带着柔美的笑容,人如其名,而自己的母后,却像画里的人,即便是笑着,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可如今,太后控诉一般的话语,让嘉元帝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是啊,这一切,又都是谁的错呢?
想到为了自己能顺利登基,母后在身后默默无闻的做了那么多,始终像一根柱子一样支撑着自己,而自己,那么久以来却觉得她残酷无qíng,手上沾了许多无辜的鲜血,对她诸多怨恨,嘉元帝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母后,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喃喃的说着,嘉元帝目光坚决的应道:“母后,只要您好起来,您说什么,儿子都答应您。”
君无戏言,更何况,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秉xing,太后比谁都更清楚,一瞬间,太后觉得心中的巨石陡然落了地。
“让她遣散公主府,好好的有个公主样儿,再给她招个驸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样,便是百年后哀家见到了你父皇,也有个jiāo代。”
太后斩金截铁的说道。
倘若倾城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见太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嘉元帝心中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只等到太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嘉元帝才松开她的手,起身缓步出了内殿。
吩咐一众妃嫔都各自跪安,嘉元帝看着皇后道:“后/宫众人,也唯有你能和灵儿说上几句话,改日你宣她进宫,问问她有什么想法。”
“是,臣妾知道了。”
软语应下,皇后起身跟着嘉元帝出了寿康宫。
天边的yīn霾,渐渐的散了开来。
嘉元帝走后没多久,太后便醒了,虽脸色仍旧苍白,可她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神采。
起身靠在软枕上,太后问路嬷嬷,“可都准备妥当了?”
路嬷嬷点了点头,从袖笼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太后,这是奴婢从内务府那儿摘抄来的,京城里,所有丧妻无子的人选,都在这里了。”
接过来翻看了几眼,太后一脸回忆的思索了半天,有些犹疑的问道:“哀家记得,周国公世子有个胞弟,如今三十多岁了吧?”
路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这些关系自然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听见太后问询,她点头回道:“是,那位周大人如今三十八岁,领着兵马营的指挥使。不过,他的正妻虽早亡,可府内妾侍众多,而且,嫡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庶子,听说也有好几个了。”
太后慈祥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还未续弦,可见他是重qíng之人,匹配倾城,倒也算是合适了。至于子嗣,周国公家的爵位,终归都轮不到他头上去,倾城嫁过去,就算再诞下孩子,只有一个嫡长兄,等她的孩子成年,那个孩子都加官进爵了,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争抢的。”
眼见太后有了好人选,路嬷嬷点头应着,将那个小册子复又揣在了怀里。
第二日,倾城公主再进宫侍疾,便被早早候着的宫婢请去了宁华宫。
从宁华宫出来,倾城公主虽面色平静,可眼眸中,却是挥散不去的寒烟。
“公主,可还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