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自醉轻轻一叹。
这人是洛无极。不是他人,是洛无极。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于他而言,亦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失去他,便再也无第二个洛无极了。
似亲非亲,似友非友,似伴非伴,那,他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洛自醉恍然想到一个词,那词却如断念一般闪过心头,没留下任何痕迹。又或许,是他潜意识中不愿让它留下痕迹罢。
洛无极早便发觉他来了,仍然没有停下剑势。好一阵后,他收了碎月,顺着风势轻轻在空中一旋,落在洛自醉跟前。
替他挡住深秋带着寒意的晨风,洛无极抬手,摘下他的银冠,将他纷乱的头发绑好,再给他戴上。
两人俱是沉默。
凝望着对方,仍然只能默然地,望进对方眼眸深处。
直到唐三远远地叫道:“公子,该用早膳了!”两人才回过神,一同朝侧花厅而去。
路上,洛无极淡淡地道:“风太大,加件大裘罢。”
洛自醉依然静默,迟了一会才回道:“无妨。你也知,我畏寒只是旧习罢了。”那时常常在冬日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即使寒冷只能让虚弱的身体更加难受,却执意想让它成为孤独的刺激物。关于身体的记忆延续到如今,虽然已不会轻易着凉,这身体也qiáng健许多,但,寒冷使得他想起过去,分外不舒服,这才如此惧寒。
现下,他也需要刺激物,让自己更清醒些。
洛无极足尖轻点,跃向卧房。不多时,便已拿了件披风回转,给洛自醉系上。
风依旧猛烈,却不再觉得冷。洛自醉瞥了他一眼,嘴角边一个微笑,犹如昙花一现。
两人用早膳时,唐三并五个小侍在一旁看得也难过,找了几个借口便都出了花厅。
洛自醉和洛无极好似恍然不觉二人之间的难堪气氛,自顾自地用过饭,便前去上朝了。
这日朝上也没什么大事。洛自醉将夏试新官就任的政绩状况一一报给皇颢后,皇颢龙颜大悦,给了太学上下一笔赏赐,堂中众臣也没有任何异议。接下来便只是一些琐事,因而,未过巳时初,徐正司便高唱退朝了。
洛自醉不急不徐出了议政殿,便见西长廊边,洛无极、洛自节、洛自持、黎巡四人似乎正等着他。
他加快步子走上前去,见洛自节眉飞色舞地,心qíng看来好得很,不由得笑问:“三哥可是有什么喜事?”
“不是我,是家中有喜事了。”洛自节侧首,望望洛自持,笑道,“这也不该我告诉你。二哥!”
洛自醉已猜得几分,难掩心中欣喜,笑吟吟地看向仍然冷漠如常的洛自持。
洛自持神色依然没有半分变幻,眸色也没有一丝温柔,道:“你二嫂有喜了。”
“大喜事啊!我得赶紧回府一趟了。”洛自醉顿了顿,略微思考了少许时候,又道,“今日吏部也没什么要事,不如现下便去罢。”
“正好,爹前往京北营中主持cao练时,你还在休养,他念起了好几回。”洛自节笑眯眯地道,说完又瞧瞧洛无极,“前日不是无极生辰么?娘还说,早些催你们回来,家人再给无极庆贺庆贺。”
“那天皇后陛下和太子殿下来紫阳殿给他庆生辰,因而没想到要回府,是我疏忽了。”洛自醉回道。
“今早娘说要摆家宴,一同庆贺也好。”洛自持接道,仍然冷冷地。
“你倒好,如今都有了孩子,还是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就不能高兴些么?!”黎巡在一旁酸溜溜地道。
洛自持冷看他一眼,道:“我很高兴。”
“是啊,黎二哥,谁要当爹了都喜上心头。只是啊,我二哥真真仅是喜上心头罢了,半点不上脸。”洛自节笑应道。
黎巡闻言,似笑非笑地一把揽过洛自持,到一旁说话去了。
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三人,隐隐约约可听见“闷葫芦倒会行事”“食谱”“药膳”之类的词句。
洛自醉禁不住调侃道:“黎二哥身上的酸味,隔了老远也能闻到。”
“方才黎将军得知此事时,还怔了怔呢。我尚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惊讶。”洛无极也浅浅地弯着眉眼,道。
“他是嫉妒了。”洛自节笑回道。
确实,黎巡与柳雨星成婚也有几十年了,却是他家二哥后来者居上,先有了孩儿,怎能教他不羡慕?洛自醉瞥了一旁作商量要事状的两人一眼。不过,数百年方能孕育一个孩子,才算这世界的常理。洛家已有六子一女,如今孙儿辈也将出世了,可谓是异数中的异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