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八年来,洛自醉也从未见它们在初秋之后盛放。他还以为,它们的花期都推迟到明年chūn日了。
走进侧花园,入眼的便是一片纯白粉云、姹紫嫣红,极美极艳丽。
后亟琰坐在花丛中,身下铺着玉簟,饮着酒吃着点心,惬意非常。
在洛自醉看去,皇后陛下堪与这些花争辉。不过,将男子与花类比,似乎也不太相称。何况,后亟琰浑身上下并无半分中xing气息。
“料不到今年竟是这时候。”洛自醉走上前,也在温热的翠玉簟上坐下。
后亟琰就着飘入酒樽中的花瓣,仰首一饮而尽,笑回道:“是啊,这两日,这边的中司禀报上来,我才知道。我原也以为它们开不了呢。”
两人笑着,赏了一会花。
“昨日之事,确实是突然而然。”洛自醉倏地道,沉默了一会,又道,“不过也好。”结果是好的,过程也并不算太坏。
“确实好。”后亟琰又斟了酒,轻叹一声,“不过,还得谨防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我明白。这些年,圣上、你、殿下都谨慎小心,不愿皇室之争牵连百姓,生灵涂炭。”洛自醉淡淡笑着回道,“这些时日,宁家并未再出征,或许正在谋算着什么。这时候bī得他们反了,确实不智。”
“只是,此次剿灭陈家,有理有据。他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借口。倘若当真有异动,师出无名,必败。”
“洛将军今日去了京北营中,洛大公子也留在京南营中,便是洛家在考虑此事,防范于未然么?”
“应当是如此。”洛自醉颔首,道。
后亟琰瞥他一眼,半笑半怒道:“你以为,我只想着那些逆臣之事?”
看得出他确实有一分薄怒,洛自醉牵起眉梢,笑道:“自然不是。不过,你了解我的xing子——若不笃定安全,我会冒这种险么?”
“总归有些风险。看来,你是全心全意信任小书童。”顿了顿,后亟琰脸上浮现出几分暧昧之色来,“昨日瞧你们,与先前几乎没什么不同。怎么?想开了?”
洛自醉垂眼不语。他昨日得洛自持开解,想通了一些事,心qíng也好了许多,便没再过于纠结洛无极与他的事qíng。或者说,他们的事已经解了。只是,接续在他。
是接受,或者拒绝,或者就如此下去,都在他。
他对“qíng”字的回避之意,多少有些缓解了。因而,他们能继续一如从前般的生活。
或许,又多了些什么。
他不愿细想,现下也无暇细想。
“这事简单得很,你偏生要想得复杂。你从未经历过qíng,又何必犹犹豫豫,举步不定?再者,qíng意,每人都不同。你不能以他人的经历断自己的往后,亦不能逃避。缘分岂是能避开的?不如顺其自然。”后亟琰取了一个芙蓉糕,塞进他口中,笑道,“qíng会给你劫难,这是天注定的命。然而,就算给了你劫难,凭你和小书童的能力,安然度过何其容易?除了这劫难,你还能想出什么缘由,不能接受他?”
满口的香气,满口的微甜,软而不腻,洛自醉本不是喜欢吃糕点的人,这些年,也被后亟琰半诱惑半qiáng迫地改了喜好。
“你的意思,我是因噎废食?”
“啧啧,你从来没有‘噎’过,还想着废食,没胆没量。”
怔了怔,洛自醉望向仍作悠闲状的后亟琰的侧脸。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也得吃过苦处方可得教训,处处小心。他人的苦处,并非你的苦处,作不得准。”后亟琰笑了笑,瞟了他一眼,斟了樽酒,缓缓地伸手,递到他跟前。
洛自醉苦笑:“我想做无qíng人,想做寡qíng人,无奈却做不到。”
“你本便不是无qíng人,也不是寡qíng人。”后亟琰笑答道,晃晃酒樽,“这酒,尝尝看么?”
“怎么又劝酒了?我上回醉酒,是谁害的?”他可没忘,醉酒之后会酿成怎样的恶果。洛自醉蹙起眉,义正词严道:“这帐,总有一天你得还。”
“好不容易做了回善心人,反被人抱怨。这善事,还真做不得。”后亟琰无辜道,“不过,这回的酒淡得很,很合你的xing子,试试罢。”
恰巧又有朵花瓣落入樽中,飘在清澈的酒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