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自醉屈身行礼,而后笑笑地扫一眼众臣,不紧不慢地道:“昨日不慎遭人掠去,见到的人是陈家长子。”
“据他所言,最近他家遭人劫了庄园,丢了位小童子。他疑心此事乃太子殿下所为,而臣身为太子傅,必定知qíng。”
“噢?小童子?”皇颢挑眉,似不经意地望了丞相和大学士一眼,道,“便是先前,爱卿提过的银发童子?”
“正是。”
“那银发童子教唆他人下血咒加害皇后和爱卿,本便有些蹊跷。朕一直疑心他背后还有什么人物,原来与陈家有关。只是,为何牵扯到太子?”
“禀圣上,那逆臣说,派人闯入东宫行刺,太子殿下却不在宫内。时间相符,因而此事非太子殿下不能做到。”
皇颢目光愈来愈冷,轻笑道:“陈家谋害皇后和爱卿,yù刺杀太子,如此大逆不道……”
“圣上请息怒。陈家之罪,确实当诛九族,不过,他们亦只是替人行事。”又上前两步,洛自醉道。
身后数道如刀剑一般的目光,几yù凌迟他,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仍然浅浅笑着。
“爱卿,陈家,替何人行事?”
皇帝陛下话中隐隐含着几分杀气。朝堂上的臣子几乎都可从这话联想到不久后的腥风血雨,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洛自醉停了停,方道:“那逆臣数次提起了……长……”忽然,他觉得自己发不出声了,讶异之下,又张了张口:“长……公……”头脑倏地越来越昏沉,眼前一片模糊。
他摇晃着,倒了下去。
彻底昏迷之前,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一个人怀中,而后周围一片嘈杂,接着,又一片寂静。
许久不曾入梦了。更别提,又梦见那些前尘往事。
他曾以为自己忘了,却不曾想,过去,仍然躲在内心深处。平日的他可忘记,睡梦中的他却无法躲避。
他孤零零地坐在地板上。
冷,暗。
这是冬日的夜晚。
天色愈来愈黑,他逐渐看不见任何物品。熟悉的,不得不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在幽暗之中。
他站起来,试图走到门边。但,走了许久,却仍未碰触到任何东西。
他内心有些慌张。
于是,他在暗中奔跑起来。直到跑得疲累不堪,却仍然身在暗中。
他惶然四顾。
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门在哪里?他想敲,想捶,想砸。即使,明知道没有人会来。
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到处走,走了又跑,跑了又走。
什么都没有。他身处在虚无的空间里。
他试着平静下来,停下了脚步,站了一会,便发觉四周有什么接近了。黑暗中,闪着血样赤色光芒的数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仿佛猎人盯住猎物。
“你既还在两个世界中徘徊,不愿归属,不如把身体让给我!”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满满的不怀好意。
“洛四公子!我也想当洛四公子!”另一个声音中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我也要活!”更多的声音狂笑着吼道。
他记起自己所拥有的灵力,手心冒出一团红焰,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四周围满了面色黑青、肌ròu有些萎缩的僵尸——不,活人之魂依附的腐尸。他们想要有表qíng,却无法控制尸体的神经,于是神色古怪之极地慢慢欺上前来,向他伸出即将腐烂的乌青色的手。
他扬起双手,手中的烈焰聚成火球,滚向那些腐尸。
皮ròu烧焦的臭味弥漫,那些腐尸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仍桀桀怪笑着扑过来。
他想起来了。他死的时候,忍受了很长的痛楚。但,后来,他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漫长的生命。即使死神警告他,会有无数痛苦等待在前,他也不曾犹豫过。
是。他不想要孤单,不想感受不到风chuī拂的舒畅,不想闻不见树和花糙的清香。他甚至,宁愿感觉到痛楚——只因,有感觉,才是活着的证明。
明明已决意,即使人生再痛苦,也要活下去。自何时开始,他却因惧怕未知的痛苦而不断逃避呢?
感qíng让人不由自主,毫无理智。那不会是他,是他人。人和人并不同。
感qíng让人悲喜嗔痴怒怨,起伏无常。但这都是人应有的qíng绪,他不是圣人,更不是神。